而駱夜白這一走,一直到了暮色溟濛時才匆忙歸來。
韶棠聽到外邊的聲響便快步走了出來,不動聲色將他打量一遍,見他身上沒帶著明顯外傷,這才收回目光隨著他一道上了馬車。
回到季府的時候,宅院裏外皆已亮起了爍爍燈火。
他們並肩穿過宅門,韶棠側過臉,見一束燭光斜落在他的身上,將他輪廓利落的側臉襯得熠熠生輝。
許是上午跟蘭芷聊了許多,有許是此時此景似曾相識,她心中微動,驀地停下了腳步。
駱夜白在她停下腳步的那一霎便察覺到了她的動作,於是跟著頓住腳步,轉過臉來輕聲問:“怎麼了?”
韶棠抬眸凝著他,片晌,道了聲:“我走不動了。”
駱夜白頓了一瞬便馬上會意了,他走到她麵前躬下身來,那一句稱呼已喊得十分順口:“東家,我背你。”
韶棠輕笑一聲,伏到他的背上,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又趁他不注意,一隻手悄悄往前移至他的下巴處,曲起手指來撓了撓。
柔軟的指腹還帶著些許夜晚的清涼,但摩挲間帶起的溫熱透過肌膚迅速蔓延,讓駱夜白驀地頓住了腳步。
韶棠察覺到他的動作,改而捏著他的下巴,呐呐道著:“小駱你走快點,趕明兒東家給你提月例。”
低沉的嗓音融入夜風,叫人聽得不真切,但韶棠沒再追問,隻拍了拍他的肩,給他胡亂指著路。
恍惚間她有種回到莊子那一晚的錯覺,那時她好像借著醉意,讓他任勞任怨地滿足了她一個又一個的無理要求。
思及此,她捂著嘴低低笑開來。
笑聲隨著溫熱氣息拂過耳畔,駱夜白不自覺地跟著揚起了唇角,“什麼事這麼開心?”
韶棠本想等有了成效之後再告訴他們,但此刻她心中盈滿了期待,便忍不住想要分享給他。她揪了下他的耳朵,“你往後靠一點,我悄悄告訴你呐。”
駱夜白聞言往後身子微微往後仰,便聽韶棠將大概計劃跟他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他忽然想著要不要在韶棠的新繡品推出來時讓侯府的管家來采買一些。但韶棠一下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揪著他耳朵的力道重了些許,甕聲甕氣“警告”道:“可不許動旁的心思,不然以後有事我都不跟你說了。”
駱夜白遲疑了會兒,“本來府裏也正在準備量製夏衣。”
“那就按你們以往的規矩來。”韶棠語氣堅決,“或者等這過了以後再說。”
駱夜白隻能應下來,不過他到底不大放心,到了宴會的前一日,還是知會了季予然一聲,叫他到時一起過去給韶棠撐個門麵。
不防到了這一日,駱夜白加上季家兩兄弟興致滿滿到了“絳紗閣”,卻齊齊被攔在了門外。
蘭芷視線從三人身上淡淡掃過,抬手掩唇笑了兩聲,指著隔壁的“空青閣”,笑道:“不好意思了三位,到隔壁等著罷。”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齊整整地順著蘭芷所指的方向轉了身。
宴會設在“絳紗閣”的二樓,蘭芷對於此類事情已得心應手,前幾日就與“歸雲閣”以及其他茶樓訂好了點心,又趕在眾人到來之前擺到相應位置,一點也不輸大戶人家舉辦的宴會。
約莫過了一刻鍾的時間,待大家逐漸熟絡起來,蘭芷才和韶棠一起緩緩走到了二樓。
她們其中一人一襲紅色曳地長裙,外披同色大袖衫,金絲繡著雅致細膩的花紋,佼佼烏絲撩了些許綰成發髻,其餘隨意垂在腰間,一舉一動皆帶著勾魂攝魄的嫵媚風情。另一人上身著暗紋交領紗衣,下身搭煙粉撒花百褶裙,一條珠線穗子宮絛將她的玲瓏身段勾勒得淋漓盡致,裙擺處繡著幾隻蝴蝶,隨著蓮步輕移而翩躚起舞,遊戲花間,俏皮之中又帶著恰到好處的靈動。
一個豔冠群妍,一個清麗出仙,站在一出現便引來了諸多目光。
蘭芷說了幾句歡迎的話語後,便聽席下響起一道溫婉嗓音:“蘭掌櫃,這位是?”
“是我新認識的朋友,韶棠。”蘭芷笑意盈盈,沒有直接點明韶棠的身份,“前不久才來的臨安。”
今日到場的大多數人都與蘭芷認識,所以她話音一落,便有人跟韶棠搭了話,互相介紹起來。
寒暄間,有眼尖的姑娘指了出來:“蘭掌櫃,你和韶棠這一身都好生別致啊,可我前幾日才去‘與蘭繡莊’走了一趟,沒見到這樣的樣式,你換了別的繡坊啦?”
蘭芷眼光獨到,此前便有許多姑娘來問她關於衣裳的搭配問題,很多與她相熟的人都知道她對“與蘭繡莊”不加掩飾的偏愛。
是以,那姑娘的話一說完,旁邊的人紛紛都看了過來。
其中還有人笑著打趣:“蘭掌櫃,是我們予然先生的魅力不如從前了麼,你竟說換就換,好生無情啊。”
蘭芷從容麵對,待一陣輕笑聲過後,才神秘地眨了眨眼,“換是不可能換的,隻不過……”
話說到這裏,她卻停了下來,可謂吊足了眾人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