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然表哥的番外]
季予然自記事起便是與湯藥為伴,久而久之,尋常人喝一口都覺得難以入喉的湯藥在他看來宛如清水一般寡淡無味。
因打小體弱,他比一般人畏寒,秋高氣爽的時節,大家紛紛開始著手準備冬裝,他早就需得披著大氅才能出門,而同樣的,春末夏初的時節,大家身上的厚重冬裝一件比一件少,他的懷裏仍抱著手爐。
四時於他,隻見秋冬。
後來再長大一些的時候,母親讓人從各地尋回了許多珍稀的花花草草,植了滿滿一院落。
母親告訴他,他有一位未曾見過麵的姨母,她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說身邊若是圍繞著美好的事物,心情也會隨之變好,再無暇去想其他不好的事情。
一開始季予然將信將疑,直到有一天他被清幽花香喚醒,迷迷瞪瞪走出房間,滿院的姹紫嫣紅映入眼簾,風兒一來,蕩下陣陣曉露,散發著鮮靈靈的氣息。
那一刻,他置身於盎然春意之中,連身上的疼痛都輕了幾分。
他終於明白了母親的用意,也對那位未曾謀麵的姨母多了一分好奇。
而在這之後,無論四季如何更迭,他的院子始終花團錦簇。
到了六歲的時候,他正在院子裏給一枝花兒鬆土,忽然聽到幾名急促的貓吟。
循著聲音抬頭,他看到院牆外邊的古樹上卡著一隻調皮的狸奴,正撲騰著爪子想跳下來。他剛要喊下人過去幫忙,就見一名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年三兩下已經攀爬上去並將小狸奴抱在了懷中。
愣怔片晌,他朝著那古樹上的少年喊道:“嘿,你能把我也弄上去嗎?”
那時候的駱夜白還不能夠憑著自己就將季予然帶上去,但他迎上季予然眸裏的期待,道了聲“稍等”,然後抱著狸奴消失在了季予然的視線裏,等到他再度出現的時候,手裏駕著一把木梯。
他問季予然:“用梯子可以嗎?”
季予然欣然同意,他跑出院子,在駱夜白的攙扶和保護下,終於攀上了那棵古樹,喜悅與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他們倆互相交換了稱呼,小時候的駱夜白好動,攀牆爬樹是時常的事,所以他不大理解季予然為何如此開心。
季予然將真實的緣由以及他體弱多病的事告訴了駱夜白,他垂眸看著地麵,餘光卻瞧著駱夜白。好在聽完之後,駱夜白沒有像旁人那樣流露出的悲憫與同情的神情,也不像家人那樣過於關心,要馬上就扶他下來。
他隻是想了片晌,然後說:“那等我下次過來再帶你一起。”
於是季予然在六歲的這一年,擁有了人生的第一個朋友,或許也是這輩子唯一的摯友。
駱夜白沒有食言,他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來季府找季予然,偶爾還會帶著他到城裏去玩。也是在那時,季予然到書齋走了一遭,開始對作畫產生了濃厚的興致。
六歲到十五歲,來季府給季予然看診的大夫來大夫來了一波又一波,最後給出的結論卻都大同小異。
季予然從一開始的滿懷希冀,到日漸麻木,再到坦然接受。
他在作畫中找到了新的樂趣,心態也隨之變了許多,有時候還反倒過來安慰家裏為他擔憂的眾人。
十五歲的這一年,他“時花”係列的畫作麵世,淋漓筆墨勾勒出的新奇畫風,很快便在大梁傳揚開來,甚至可以說的上是一夜風靡。
因常年病痛纏身,季予然早學會調節自己的心態,可到底是十五歲的少年人,在聽到街頭巷尾滿是關於“予然先生”的讚譽後,素來散漫的他足足繞著院子走了半刻鍾才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然後拉著駱夜白跑到屋頂天南地北的聊了一整夜。
然而人生總是悲喜交加,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身子每況日下。
他想起駱夜白曾跟他說過的走南闖北的奇遇,忽然也萌生出了到外邊去看一看的想法,而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家裏人雖然擔心,卻也沒攔著,一邊叮囑他這一路需要注意的事情,一邊為他準備好了出行所需的包袱細軟,還派出了府裏最出色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