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好像心理上的疾病還沒有治好,身體的機能就開始提前衰退了。
拉開窗簾,外麵的陽光唰地撲到房間裏,蔓延到我的皮膚上,直到這個時候,我的身上才感覺到久違的溫度。
朋友送了我一張電影票,說是情書重映,讓我再去看看。
不知道是電影,還是舊情懷作祟,我並沒有思考多久就答應了。
是下午六點的票。
現在不過才上午,我就已經在想今天要穿什麼衣服,搭配什麼鞋子,高興得就像那年要去見林斐一樣。
早早起床,對新的一天滿懷期待,計劃著要約會的地點,逢人便笑,像是遇見了什麼極端開心的好事。
可現在想想,那早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的我們都還年輕,還有無數的衝勁和膽量,可以麵對未來的風浪。
林斐的去世,給了我當頭一棒。
他一直身體不好,是從娘胎裏落下的病根,平時在藥罐子裏泡慣了,身上總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清淡藥香。
我一直覺得很好聞,可如今回想起來,我竟對那藥香生出了幾許厭惡之意。
憑什麼他就要被疾病糾纏,無法享有健康快樂的度過一生。
何況世間萬物乃至人間喜樂,他都沒能體驗完整。
我心裏百般怨懟憤恨,如今卻也無處訴說。
電影院的人比想象中要多,烏泱泱的擠了一片,看來懷念過去的人不隻我一個。
還不算太孤單,我隻能這麼想著。
電影還沒開始,影院裏喧鬧聲攘攘,我找到位置坐下,耐心等著電影開場。
同樣安靜著的,還有我隔壁座位的一個男生,他很瘦,整個人幾乎要陷進座椅裏,隻有薄薄的一層衣服貼在他皮膚上。
看起來有些病懨懨的沒有精神氣。
許是我盯他太過入神,男生突然偏過頭來,朝我看了一眼,“你也是一個人來看電影嗎?”
我笑笑,“是朋友送的票,本來沒打算來看的。”
他點了點頭,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也是,一個人看電影很令人難過。”
男生眉眼間的哀傷過於濃烈,連我也受到感染,情緒明顯沉悶起來。
我幾乎是有些艱難地保持著輕描淡寫的聲音,道:“是啊。”
電影開場了,我們沒有再繼續聊。
期間我聽到了極低極細的幾聲抽噎,但以為是幻聽,我便沒有在意。
熒幕的光線透亮,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這樣一片白光,很多年前的電影,現在再看,畫麵已經不夠鮮豔。
像褪色的油畫,藏著如煙往事。
散場的時候,被關閉的燈光亮起,影院頓時亮堂起來,光影變換間,我看到男生的眼睛好像有點紅,眼裏的濕潤暈染開來,像蒙了一場許久未散的大霧。
我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遞過去,他道謝,輕輕接過,彎腰從座位側邊拿出來一個豎條形的盒子,暗色花紋,看不出裏麵裝著什麼。
“這個送給你。”他遞給我。
“我…嗎?”我有點驚詫,我們隻算得上是萍水相逢,並不會有過多的交集。
“嗯,”他努力揚起一個微笑,說了一句貌似無邊無際的話,“你和他很像。”
他說完話,起身準備要走,我連忙叫住他,“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祝知。”他停下腳步,回身告訴我。
“很高興認識你。”我笑著,眼裏也有淚花。
【藤井樹,你好嗎?我很好。】
——
林斐,今天又忍不住給你寫信了,雖然知道你可能收不到。今天我去看電影了,是《情書》,不知道你還記得嗎?你當初說讓我改名叫斐林算了,我現在想起來還是想笑。
斐林試劑的斐林。
那麼現在斐林給你寫信啦,你有沒有開心一點呢,
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很像你的男生,他很年輕,也很瘦,但是感覺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可能他也想念他的愛人了吧。
時間好快啊,轉眼間,我都快三十歲了,記憶裏的你卻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站在樹後麵對著我笑。
你笑起來真的特別好看。
林斐林斐林斐林斐林斐林斐林斐林斐林斐林斐林斐…真的好想你啊
你好嗎?
我現在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