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塵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中的薑寧兒瞪大眼睛看著他,眼睛裏滿是恐懼,嘴裏無聲的叫著“沈塵,沈塵。。”
他嚇醒過來,殘夢一下子像受驚的鳥兒似得消散了,唯一留下的一點印象,便是薑寧兒的這般模樣。在他想來,這個膽小怕疼的小丫頭,真像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
那是一個明媚的早晨,沈塵從夢中驚醒,恍惚覺得自己呆在搖籃裏,還是個小嬰兒,一會又被母親抱到了臂彎裏晃啊晃。
等他迷迷糊糊掀起身旁簾子的時候,刺眼而溫暖的陽光一下子打到他的臉上,似乎還有花香傳入他的鼻子,仿佛還聽到了蝴蝶振翅的聲音。
眯了眯眼睛,沈塵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行駛的馬車上,方才好像做了一場長長的夢,夢裏有雪絮亂扯,有鮮血橫流。
沈塵拍了拍胸口,想著還好是一場夢啊。
他伸個懶腰,突然看到手上緊握的一塊流光的玉玨,因長久的握持,手掌已深深地嵌入了壓痕,那玉玨與手掌似乎已融為了一體。這是薑寧兒送給他的長生玉玨。
他心裏突然狂跳翻身坐起,馬車也立馬停了下來。
馬車前後,停著十幾匹黑色的駿馬,馬上分別坐著清一色素衣素服緊身衣褲裝扮的青年,隻一個紮著包子疙瘩的十二三歲的少年奔下馬來,此刻已把腦袋湊到了車廂的門簾之前。
其餘的人在看見車簾掀起的瞬間立刻跨下馬來,動作整齊劃一,卻不聞半點聲響,馬兒也是半點響聲也無,隻是晃悠著幾下毛茸茸的馬尾巴,趕跑了幾隻前來騷擾的蝴蝶。
沈塵掀開車簾首先看到的,便是沈心那張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的臉,連著腦袋上那個剛才用力過猛有些歪掉的發包,看上去著實有些可笑。
沈塵卻笑不出來。
沈心抽搭了一下,叫道:“公子!”
其餘的侍衛們單膝跪地,向沈塵問安。
“發生了什麼事?”沈塵看了看地上的一眾侍衛們道。
沈心再也止不住,搶先跪下哭道:“都是沈心的錯,沈心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請假回去尋訪那道聽途說的親戚。沈心從小就是孤兒,多虧了夫人與公子收留我,我居然鬼迷心竅相信那路人的鬼話,去尋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突然沈心感覺有一道目光如刀如劍的向他射來,他心裏一突,知道自己這樣故意東拉西扯原本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
但是看著沈塵那幾欲噬人的眼神,沈心不敢再東拉西扯。
他眼睛閉了閉,不敢看沈塵的眼睛。
終究說道:“公子昏迷快有大半個月了,說是中毒了。陛下命我們帶公子尋半山書院錢院長給公子解毒,我們在書院呆了快十來天,錢院長也無能為力了,昨日天命我們帶公子去占州找湖算風湖神醫,馬車走不快,他自己騎馬先行去了。”
沈塵並未講話,隻是閉著眼睛坐在車轅上,頭微微仰著,陽光打在他的臉上,流著白皙的光澤。
隻是微動的喉結,表明了此刻內心的波動。
他努力地搜尋記憶,才想起來,他和薑寧兒在京都的私宅裏一起看書,突然他感到一陣眩暈惡心,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人便癱倒在地了,失去意識前正是薑寧兒焦急地抱著他,一個勁地喚他。
侍衛們和沈心依舊跪著,卻沒人敢抬頭看他的表情。
沈心見公子並未接話,明白沈塵這是要等他說出全部,全部。
沈心壓下心頭的憂慮與緊張,接著道:“那日為公子準備膳食的人多已畏罪自盡,但陛下很是震怒,命三司六部全力破案,想必此時真凶已經伏法了。”
“還有呢?”沈塵睜開眼睛,努力壓製住自己的呼吸道。
“還有,還有。。”
“寧兒呢?”沈塵輕輕地問道。那輕輕的聲音落在眾人的耳中,隻激得大家汗毛皆豎了起來,冷汗順著脊背便流了下來。
“薑小姐,”沈心囁嚅著,聲音小小地道:“沈心不知。前去護駕的侍衛說,他們趕到的時候,隻看到公子獨自一人躺在地上,並未見到小姐。”
“我娘呢?”依舊是輕輕地聲音,放佛浸了冰。
沈心都要急地哭出來了:“公子你聽了千萬不要著急,夫人吉人自有天象,一定會安然無恙的,他們說的都是假的。”
“他們說什麼了?”
沈心用蚊子一般的聲音道:“他們說,他們說,夫人薨了。。”
“啪”的一聲,馬車的門框在沈塵重重擊打下應聲而斷。他心中充滿怒火與恐懼。
好端端的,自己的娘親怎麼就薨了,薑寧兒怎麼就下落不明了?這是真的還是有人故意在欺瞞他?他寧願是別人在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