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土倒是個熱心腸的。聽了陽七的難處也沒推諉，帶著她尋到皋淮頭上。皋淮正忙得腳打後腦勺，聽見安土就為這麼個事找她差點沒抬手打人。
“你先在城裏自找個地方住吧。”
她在懷裏掏了掏掏出幾角散碎銀子，扔給陽七。
“當初讓你做主上奴衛不肯，讓你做主上僮使你也不肯。真是能的你！既然你這麼有骨氣，就想當個馬仆，那就按個馬仆的規矩來。以後每日卯正入宮聽命，晚上自去歸家。月錢……十枚銅珠。這幾角銀子就算是賞你的了”
皋淮掃了眼安土，見她一臉茫然，也不知十枚銅珠是多是少。皋淮貴族出身，連銅珠都沒經過手，平日裏都是直接使銀子。安土更是生在奴營長在奴營，平日裏吃喝拉撒都有主家管，手裏根本沒有銀錢。
陽七聞言苦笑，十枚銅珠在綏城裏算還好，大概是她第二年做門吏時的收入。但國都米貴，就不知十枚銅珠能不能養活得起一家子人。
幫陽七討過月錢，安土幫人幫到底，又給她尋了個看著機靈的小宮人，幫忙尋住處。小宮人常年跟著宮監出宮采買，對都城門兒清，總比陽七兩眼一抹黑的好。
陽七自是領這份情的，又從銀子裏拿出一角給安土花用，卻被她笑著拒絕了。
“我在奴衛營裏什麼都是盡有的，比那普通士族的日子過得還好，你就莫管我了。”安土拍拍她的肩。“聽說你家裏還有個幼妹，小孩子家長身體的時候，留著給她買糖吃吧。”
謝過了安土，陽七跟著小宮人出了宮。那孩子十來歲年紀，看著很是機靈。因為遭逢宮變，新王入宮，她們這些原有宮人也內心惶惶。見著新王身邊的人有用得著她的地方，她自是想好好表現。
“大人，奴婢名南豆，原就是為宮裏做采買的。聽方才那位大人說您想在都裏找個住處，不知您想找個什麼樣的？是獨門獨院的？還是幾家合住的？或者先尋個客棧安頓下來，在慢慢問詢？”
陽七不知都城行情，但心想獨門獨院的怕是住不起，就道：“我初來國都身上沒幾個銀錢，又還有家人要養，左右不太貴的吧。”
南豆心裏有了數，便領著陽七尋到個老中人。
“東城小裏巷每月一兩銀，兩家合住。東城三門街有戶人家空了間屋，每月隻要五錢銀。西城柳花坊五家一個院子的每月三十銅珠。北城大草街場院的每間屋子每月二十銅珠。”
陽七聽完嘴裏發苦，不得不低聲說：“還有沒有更便宜些的？”
南豆聽完詫異地瞅了陽七一眼，心道這新王身邊的人也太窮了，連每月二十個銅珠都住不起，這是要去喝西北風呀。
老中人倒是沉得住氣，她先想了一會，又去翻竹片做的計籌，而後道：“再便宜的可就要住到城南去了。那城南住的都是些販婦走卒，小偷伎子，不入流的東西。您真要住到那裏去？”
陽七心道不是我想住到那裏，而是我的月錢隻能住到那裏。宮裏每月隻給她發十個銅珠，總不能租房的錢比每月進的月錢還多。她雖然有些積蓄，但不知要在城裏住多久，還有沒有其他花銷，總不能坐吃山空了。
“每月十個銅珠以下，您給我說說吧。”
老中人又抬頭瞅了陽七一眼，瞅得陽七麵皮發燙。她倒沒說什麼廢話，隻把籌收了。
“那您就去城南積水巷場院吧，那裏的東家萬婆我認識，總有空屋的。”
南豆帶著陽七一路從城北穿到城南，幾乎走了大半個都城。其實南豆心裏覺得這次差事怕是辦虧了，她在宮裏這麼久就沒見過這麼窮的人。十個銅珠一個月，她怎麼不去住大街啊！
不過在宮裏久了，麵子上的活兒總是要做的，誰知道以後有沒有用的著的一天？於是一路上南豆對著都城裏的風土人情也是盡職講解，什麼地方是貴族夫人們的居所，什麼地方能找到好飯食，什麼地方又能買到粟米菜蔬，油鹽布匹。兩人一路走街串巷，街上路人熙熙攘攘熱鬧極了，還有擺攤賣小食果子的，剛出鍋的香氣撲鼻，離著老遠就能聞到。陽七看小內侍盯著個賣烤餅的眼饞，就掏錢給她買了個。小內侍頓時眉開眼笑，捧著滾燙的烤餅直吹氣。
還是個孩子。
陽七有些想念小十三了。她雖然不會像南豆一樣因為一塊餅就笑開花，但每次吃到好吃的，還是會高興的。
兩人走到城中時已至午後，據南豆說這裏可是整個荻城最熱鬧的地方。什麼好玩的好看的新奇東西都能見到。
果然一到城中人多得就走不動路，真個是人擠人人挨人。街上還有耍雜耍的，胸口碎大石的，看得陽七目瞪口呆，心道這國都裏果真藏龍臥虎高人輩出，厲害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