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片潮濕的竹林。
一片藹藹的霧氣,影影綽綽的竹葉殘影。沈慕白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神魂劇痛。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沈慕白眼下泛起了一片青黑。
又是那個噩夢。沈慕白疲倦地從床上坐起,按了按額角。自從離開清雲宗起,每晚就被那片陰濕的竹林籠罩著。
入眼盡是看不清的霧氣,無法說話無法動作,隻得躺在地上感受著濕冷的水汽一層層覆蓋在自己臉上,任由絕望與無助將自己吞沒。
打著哈欠出來的時候,沈慕白神情還有些恍惚。推開門,一對身影在悠哉哉地喝茶。
“啊,”流螢站起身來,捧著茶杯拘謹地說:“沈姑娘,你起來啦。”
不同於流螢,沐屏歎了口氣:“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你真的是三清派的徒弟嘛。”
流螢端來早上的菜粥,貼心地盛好。
“流螢你就別再慣著她了,”沐屏又倒了一壺茶,“在宗門被寵成這樣,出了宗門就讓她自己吃點苦頭。”
沈慕白歎氣道:“真不好意思,往日在清雲宗,我直接睡到下午呢。”
像是聽出了她話語中的疲倦,沐屏這才轉過頭看清她的憔悴,皺著眉問:“沒休息好嗎?”
不想讓旁人擔心,更何況隻是一個噩夢而已,沈慕白不在意地擺擺手,轉移話題問道:“我師兄們呢?”
說到這,流螢兩眼放光,聲音雀躍:“曲大哥在教他練劍呢!他們練了一整晚,剛剛才歇息一會,現在又開始了。”
好像很向往的樣子,流螢語氣裏滿滿的豔羨:“曲大哥的劍法太厲害了,唐大哥被打得好慘呢。”
“啊??”沈慕白懷疑自己還沒睡醒,“曲師兄在教誰練劍?”
“唐大哥啊。”
“唐司玨跟著誰在學劍??”
“……曲大哥啊?”
“他們倆在幹啥???”
流螢的笑容僵住了。她轉過頭向沐屏求救:“沐大哥,沈姑娘發瘋了。”
“嘭。”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被劍氣擊到樹幹上了。唐司玨擦幹嘴角的血,喘了幾口氣也沒能再站起來。
他閉上眼,呼吸間盡是血腥氣。
有陰影投射下來。
“起來。”
曲奉如提著劍,麵色冷淡:“這點劍氣都躲不過,如何學劍法,成大事?”
唐司玨瞳孔渙散,腦海裏閃過破舊的畫麵。
黃昏下的村落滿是破敗,荒蕪的像是沒人居住的樣子。
血腥,疲倦,永遠跑不到盡頭的小路。
有孩子在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伴隨著粗重的喘息和啜泣。
“別害怕,別回頭,盡全力往前跑。”
“不可以。我做不到。”
“你必須跑,竭盡全力。”
“往前跑。”
“唐司玨!站起來!”
曲奉如暴嗬一聲,拎起劍就往他身上刺去。
千鈞一發之際,唐司玨睜開滿是血絲的眼睛,拚盡全力往身旁滾去。
見狀,曲奉如揚起唇角:“你知道嗎?在我出生以後,首先學會的不是走路,而是逃跑。”
他一步步朝著唐司玨走去:“學會如何去躲避我父親的劍氣。”
“他說,隻有求生的欲望,才能讓我變得強大。”
曲奉如閉上眼,掐了個手訣,挽了漂亮的劍花:“有時候,對於生的渴求,往往比庸俗的變強來的更加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