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考研,一路讀博,畢業後又拚命工作,努力得想要爬到人生的頂端,其實,她隻不過是想要收到媽媽的一句表揚。
可媽媽卻似乎很吝嗇表揚,她一直告訴她的,就是頂住壓力,迎難而上,要獨立,要自強,要靠著自己的力量勇攀高峰,即使她收到了一些階段性的成功,媽媽依舊還是會說:“這隻是一個小成果,不要太在意,你要走的路還很長,後麵遇到的困難也不會少,要及時調整心態,不驕不躁。”
縱使周喜愛已經被千錘萬打成如今這番冷酷、冷靜、理性的模樣,但她終究還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緒的人,麵對失敗和痛苦時,她還是希望有人可以站在她的角度,告訴她:“你已經很厲害了,如果很累,可以停下休息休息,如果不想去攀登那座高峰,那我們也可以不攀了……”
隻可惜,從小到大,沒有人如此關懷過她。所以,漸漸的,她也不會再情緒外露,外人覺得她冷酷,說話傷人,那她便這樣好了,因為也沒人真正關心過她。
院子裏的習習涼風侵襲著周喜愛的肺腑,眼眶裏不由得湧出兩滴滾圓的淚珠,她趕緊抬手擦去,雖然她知道媽媽是在病房裏,但她還是擔心會被媽媽看見。小時候,媽媽曾告誡過她,眼淚是最無用的證明,所以,隻要確定媽媽在方圓十裏範圍內,她不敢掉眼淚。
殊不知,她這一係列故作堅強的表現早已經映入一個人的眼裏,也落到了那個人的心裏,許是滋生出了心疼,那人的眼眸裏滿是憐惜的愛意。
周喜愛的手機裏收到一條信息,是王不樂的:“晚上有時間嗎?”
周喜愛正想回複沒時間,不想那邊又補充了一句:“來測測我們新調整的人生劇本殺?”
周喜愛猶豫了片刻,又走回了病房,看媽媽已經安詳睡去,她又連連囑咐了好幾遍值班護士幫忙照顧,隨即回複了消息:“好。”
周喜愛匆匆趕到人生推理館,去到王不樂指定的體驗館,不想一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的黑暗,隻有頭頂有一道暗暗的白光。
周喜愛眯了眯眼睛,當徹底適應屋裏麵的光線後,她赫然發現,這屋裏的陳設,不正是她跟高二能的那個秘密陽台?她不明所以得又四顧看了看,發現前方不遠處的欄杆處,站著一個男人的身影。周喜愛陡然反應過來,那天晚上被她誤會救下的,就是他。
“那天晚上,真是你?”
王不樂轉過身,走到周喜愛麵前,沉聲道:“是我。”富有磁性的聲音,深沉的語氣,讓周喜愛產生一種他是個成熟男人的錯覺。
周喜愛有些疑惑:“所以,你布置成這樣,要表達什麼?”
王不樂沒有立刻回答,他拉了拉周喜愛,示意她坐下,又指了指地上的一堆飲料:“果汁,啤酒,你要哪個?”
周喜愛想也沒想,拿起一瓶灌裝啤酒,爽利得打開,隨即仰頭灌了一大口。
“那天晚上,是我一個朋友的忌日。”王不樂淡淡說道。
周喜愛一驚,停止了喝酒動作,明眸爍爍得看向王不樂。
“他以前是一個樂觀、開朗、愛玩的人,生前是劇本殺發燒友,但後來,他被失戀、失業、失敗緊緊裹挾著,他也曾要奮發圖強,想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但是生活好像一直在欺負他,一次又一次的,給他希望,又讓它破滅……”說到這,王不樂聲音有些顫抖,他也拿起一罐啤酒,“嘭”得一下打開,猛灌了一口,隨即又開口繼續。
“那天晚上,我找到一家新開的劇本殺店,想要叫他一起去玩,想讓他放鬆放鬆,但在電話裏,他跟我說了一句:不樂,你替我玩吧,這個人生,我玩不動了。”一滴晶瑩的淚從王不樂眼裏滑落。
周喜愛第一次看到王不樂如此感性的一麵,她不禁伸手放到了王不樂肩膀上,輕輕撫了撫:“所以,這是你開這個人生推理館的真正初衷吧?”
王不樂點了點頭。
“那天晚上,你在陽台,是在懷念他?”周喜愛小心詢問。
王不樂點了點頭:“隻是想感受一下他站得那麼高,吹到的會是怎樣的風,看到的是怎樣的風景,心裏想到的又會是什麼。”
“對不起,那天打擾到你了。”周喜愛垂手道歉。
王不樂搖了搖頭:“我隻是很遺憾。”
“遺憾什麼?”
王不樂:“遺憾他站在那裏的那一晚,沒遇到像你這樣的人。”
一句話惹得周喜愛淚眼泛出,她沉默片刻後,也開了口。
周喜愛:“很慚愧,那一晚,我其實對你有些恨意。”
“為什麼?”
“因為那天晚上,我是要去找我男朋友的。哦不,現在應該叫前男友了。”
王不樂第一次陷入了沉默,沒有說話。
周喜愛又猛灌了一口酒,打開話匣:“好像就是從那時候起,我原本有序的生活就變得異常緊張和壓抑,每天都會有意想不到的煩惱和問題,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周喜愛嗤鼻一笑,又喝了一口酒。
“其實,你不用過得如此緊繃。”王不樂突然來了一句。
周喜愛訝異轉頭,隻見王不樂正目光炯炯得看著她:“生活中的難題是無窮無盡的,所以我們隻能去苦中作樂,放鬆自己,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放過自己,不允許自己有一絲放縱享樂的機會,那麼是很容易崩潰的。鬆弛下來,也適當得向愛你和你愛的人說些心裏話,你也許可以看到很多其他的麵,也會看到更多其他的可能。”
周喜愛若有所思得看著王不樂,隻覺此時的他雖然仍是一副少年容顏,但一雙智慧烏黑的眼睛似在閃閃發光,光亮如黑夜中的一盞明燈,亮進了她的心裏。她不曾想到,能跟她說出這些話的,竟會是他。
殊不知,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一顰一笑,都已經深入到了王不樂的心裏。幾個小時前,他從醫院體檢完走出院子時,赫然看到周喜愛正擦拭著臉上的眼淚,像是在努力得憋回情緒。那一刻,他的內心好像揪緊了一下,他很想要做點什麼,好讓她發泄出來。
周喜愛已經淚光瑩瑩,是的,她的情緒積蓄得太久太多了,可生活和工作都在督促著她不斷向上,不斷努力,就是沒有人告訴她,可以歇一會兒,可以不用那麼緊繃著。
許是頭頂的光線太過撩人,又或是酒精的作用讓人發春,亦或是對麵的人容貌傾城,兩個人的臉上都不由得泛起了紅暈,身體像是被某種磁力吸上了一般,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就在兩張紅唇即將貼上之際,周喜愛突然反應過來,推開了王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