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宅凶案轟動了整個朝廷,一是因為死的乃是王貴妃身邊的紅人,另一個原因,便是凶手的昭然若揭。
然正如白朗所料,皇帝果然又在此案上裝糊塗。
雖說王貴妃不好得罪,但畢竟薛公公隻是個奴才,那老奴又替王家做了諸多喪盡天良的事,深知王貴妃恁多底細,王貴妃隻當死了條叫得好聽的狗,鬧了一陣子,便也作罷。
何況,那老奴一死,他在宅子裏囚禁孌童,以及千秋苑調教男寵之事便也隨之揭穿,王貴妃可懶得招一身晦氣。
風聲過了,白朗抓著機會就往凝月軒跑。
每每過去,都令小順子捎上各地進貢的上好補品,給坤華補身子,小凡也跟著沾了不少的光。
一日,萱兒將一碗清燉燕窩端到小凡屋裏,小凡受寵若驚地接過,萱兒熱情道:“快趁熱吃了吧,這是東嫯國進奉的貢品,上好的金絲血燕,可稀罕呢,太子殿下今早著人送來的。”
小凡捧著那碗燕窩,笑得歡喜。
“可惜我們坤華殿下食不慣那股味兒,這便讓我給小相公端了來。”
小凡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暗想,是了,太子殿下怎會將這麼珍貴的吃食賞給我這奴隸呢,坤華殿下吃不下,才施舍過來罷了。
萱兒見小凡懨懨的,將燕窩放到一邊也不急著吃,以為他又想起了過去受的那些罪,便欲好心勸慰。
一瞥眼看見小凡腳踝上那一串銀鈴鐺,臉上頓時羞紅,尷尬道:“小相公,你這個物件兒,怎麼還沒扔呢?”
小凡隨她目光望去,頓時窘得漲紅了臉。
那是薛公公折磨他時給他戴上的助興物,他記得自己那裏也掛著一串,定是他昏睡的時候,被那為他處理傷勢的人給摘下了。
一想到這個,小凡便悲憤異常。
這廂,他也隻好尷尬笑笑,自嘲道:“一直戴著,也就想不起摘了。”
萱兒也意識到不該提這醃臢物件兒,一時窘得都忘了說話的分寸:“啊,是了是了,我聽我家殿下說過,這就叫什麼‘如入鮑魚之肆,與之化矣’。”
小凡一驚:“坤華哥哥這麼說過?”
萱兒天真地點頭:“是啊,殿下說,為奴久了,便生了奴性,為人做事不自覺地就奴態百出。”
小凡的臉色瞬間陰沉,萱兒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忙補救道:“小相公別誤會,我們殿下說這話,是意指……”
說到這裏又為難起來,坤華當初出此言論,乃是與蘭葳夫人痛斥樓月國王先後向胡夏和大周稱臣,甘為其子國。
坤華殿下當真沒有辱沒過小凡,可她又怎好如實解釋?
文字獄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殿下才擺脫行刺上國皇帝的嫌疑,她可不想再給殿下招惹麻煩了。
“意指……意指……”可她性子單純,一時也編不出別個說得通的話來。
小凡怨憤地皺了皺眉,可他令人調教慣了,現又寄人籬下,深知討主人歡喜的重要,便連忙收起脾氣,假意笑道:“姐姐不必掛懷,小凡確是奴性深入骨髓,殿下他沒說屈了我。”
萱兒這下可更急了,忙擺手道:“不是不是,小相公你怪錯了……”
就在這當兒,白朗那風流子興衝衝闖了進來。
“坤華,你沒看到王貴妃被我氣得……”眼見就要撲到小凡身上,這才看清了,忙收起放浪的形骸,正經道,“啊,小哥今日氣色不錯,想必身子大好了吧。”
小凡見太子殿下如此熱絡,心下極歡喜,忙應道:“多謝太子關懷,小凡大好了!”
進而又想趁機與太子親近,剛要開口說些別的,卻見白朗轉身便往房外走,邊走邊悅然喊著:“坤華啊,美人啊,還不快快來見你夫君!”
小凡臉上拂過一層陰翳,卻在萱兒負疚地看向自己時,及時地收了回去。
萱兒還力圖將適才的事解釋清楚,卻聽小凡幽幽地說:“坤華哥哥……命真好呢……”
那一雙飄出窗外的目光,直直地盯著潭邊的一棵桃花樹下。找到了坤華的白朗,正在那裏調戲美人。
萱兒見小凡看向那對璧人的眼神充滿神往,又有些迷離,不知怎的,看得她好一陣心慌。
坤華好容易送走了白朗這個活寶,便走進臥房想看會兒書歇個晌兒,一掀竹簾,卻見一個身穿白衣、頭戴玉石麵具的人,一時驚惶,還以為另一個自己站在了麵前,再一晃神便知,那人定是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