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3)

官船運河出事,漕運總督蔡航有失職之過,可也有追查之權。事涉漕幫,會把目光投林如海身上的,又豈止李旭一個?不同的是,李旭打的是借機拉攏的主意,而漕運總督和林如海之間,卻向來不睦,如果加上皇後娘娘如今的處境,便說是死敵也不為過——這樣的關係,便是沒事也要找事,何況如今證據直指林如海?

當下莊子將林如海病了的消息送去揚州,到了半下午的時候,漕運總督府的便上了山。

林如海連李旭李資兩個都不見,又何況是他們?接待的自然還是林楠。

沒讓他們過五關斬六將似的層層突破,沒讓他們沒完沒了的坐冷板凳,通報了姓名來意之後,順順當當的便進了門。

來的是三個,一個管事,兩個長隨,長隨被安排門房,弄了一桌小菜兩壺小酒且吃著,管事則被請進了正廳。

那管事頗為自得,覺得這林家大爺還算曉事,還知道他是上官派來的,懂的將他請到正廳招待。

進了正廳,卻微微一愣,同想象中嚴正以待的場麵不同,裏麵一個下也無,隻有兩個正閑坐著下棋喝茶。

兩個年紀都不大,卻都出眾之極,年紀稍長的一個,俊美軒昂,氣度沉凝,氣勢逼,年紀小些的更是生的秀逸無雙,舉止從容灑脫,動靜之間有如詩畫,帶著一股江南水韻,令心曠神怡。

這二皆可稱的上是中龍鳳,這樣品氣度的,平日裏難得見到一個,如今兩一處坐著,頗有讓目不暇接之感。

他根據年紀也知道那少年便是林楠,另一個卻不認得,但隻看那通身的氣派,以及不起眼處透著精致奢華的衣飾,便讓不敢小覷了去。但是想來無論他身份如何,這揚州城裏,總沒有比他們家老爺更尊貴的,是以並不等林楠先開口,鬆鬆的一拱手算是見了禮,道:“們老爺有話讓小的帶給林大。敢問林公子,林大現身何處?若是不便出來相見,小的多走幾步也沒什麼。”

林楠從棋盤上抬頭,看了他一眼,道:“蔡大有什麼話,隻管說便是了。自會轉告父親。”

管事一仰下巴,道:“們家老爺的話,是要說給林大的聽的!”

林楠注意力回到棋盤,輕笑一聲,道:“這倒是好玩了,們家老爺的話都可以用個奴才的嘴來說,父親便不能借兒子的耳朵來聽?”說話間,落下一子,連多看一眼那管事的工夫都欠奉。

管事一時啞口無言——這反差也太大了,這林楠正廳見他,哪裏是看重他們家老爺,分明是懶得特意見他,才招他到正廳來說話。

林楠見他杵那兒半晌沒說話,抬頭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揮揮手,道:“若是不便,那就讓蔡大自個兒來說罷!說不定父親心情好,會親自來聽幾句。”目光落回棋盤上,笑嘻嘻看著皺眉沉思的李資,等著他落子。

管事來就是說話的,林楠聽不聽可以無所謂,他說不說問題可就大發了,自然不肯就這麼走,道:“家老爺公務繁忙,怎比的林大清閑自?林大既有閑暇到這山上來避暑納涼,想必聽幾句話的工夫還是有的。”

林楠頭也不抬,漫聲道:“父親便是有工夫,也不是用來做這個的,不然今兒派個管事,明兒他派個小廝,父親都要一一見過的話,不等家大小奴才輪著派一遍,父親就先要被累死了……嗯,就這麼一手,竟也要想這麼久?”

最後一句卻是對李資說的,話說完又是一子落了下去。

那管事還要再說,李資從棋局中抬起頭來,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若有事便說,若是無事就回去,別杵這兒礙眼。”

李資棋藝上遠不及林楠,卻不肯輕易認輸讓他小瞧,他此刻正撐的辛苦,說話間便帶了幾分不悅。

李熙的幾個兒子,若不算去了的太子,就數李資氣勢最駭,這淡淡的一句話,便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管事被他不悅的看了一眼,隻覺得一陣心驚肉跳,膽子便是一寒——的乖乖,怎的這年輕氣勢比他家老爺還要懾?終於不敢再饒舌,開始說正事。

林楠挨椅背上,捧著茶杯,一麵下棋一麵聽著那管事用“們老爺說……”的句式說了半車的話,等他住了口,才唔了一聲,指背唇上輕輕掃過,淡淡道:“這些都是蔡大說的?”

管事傲然道:“正是。”

林楠道:“們家老爺話可真不少,難為記得清楚。♀”

管事皮笑肉不笑道:“謝林大爺誇獎,小的是老爺身邊最不得用的一個,也就是記性還過得去,隻偶爾能替主子傳傳話罷了。”

林楠笑笑。

那管事話是說了不少,但是卻沒什麼新意。若是他昨兒沒去見李旭,不知道事情的端的,也許會驚上一驚,至於現麼,也就是笑笑而已。

“總督大的話,知道了。不需回報父親,現便能答複:父親昨兒著了寒,需要靜養,哪兒都去不得。”

管事臉色一變,道:“們大可是奉了皇命來辦案的!如今林大有重大嫌疑,們老爺好生相請,竟還推三阻四,難道要們老爺派了官差來拿不成?”

林楠眼神一冷,掃了他一眼,一麵落子一麵漫聲道:“派官差來拿?真是好大的口氣!父親好歹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員,蔡大若有真憑實據,不防去請了聖旨,拿了林家老小!若是沒有,這些大話還是少說為妙!需知禍從口出,這天下到底還是姓李的,便是蔡家想要越俎代庖,也似乎太早了些。”

聽到最後一句,管家神色大變,脊背發涼。

他不過信口說一句,這種威脅的話他往日也沒少說,不想今兒竟撞了鐵板,惹了林楠的誅心之言來——蔡家替李家越俎代庖?這可是掉腦袋的話!若林楠果真這上麵大做文章,說不好整個蔡家都要被他牽累。

頓時慌得沒了主意,連是該繼續威脅還是說好話討饒都決斷不得,卻聽林楠語氣一緩,道:“也知道蔡大是心焦國事,才會一時失言,這句話便隻當沒聽見就是。蔡大是奉了皇差來查案的,們林家本當全力配合,隻是家父身體不適,不能起身。蔡大若有話要問,隻管派上山,等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至於下山……等們家大查到什麼真憑實據,請來了聖旨再說。”話說到最後一句,語氣轉寒。

見林楠不追究他方才的“口誤”,管事抹了把汗,不敢再多說。林如海這個關口上“生病”,蔡航也沒想就這麼幾句話就能將他請下山,派他來也就是走個過場順道耍耍威風罷了。色厲內荏的又說了幾句麵子上的話便要告辭,竟連林楠已經將“一時失言”的主語換成了他家老爺都未察覺。

還未舉步,隻聽林楠忽然道:“卻不知兩位蔡兄此次可有同來揚州?若是便宜的話,煩請替帶個好兒。”

管事一愣:“林公子認得們家大爺二爺?”

林楠道:“雖未見過,卻神交已久。”

對詫異抬頭的李資微微一笑,解釋道:“揚州有不少朋友,家裏置的有各色的產業。李兄也知道,揚州有錢比京城還多,錢多了,花錢的名堂也多。朋友的那些個產業便是為這些有錢花不出去的準備的,平時雖不見車水馬龍,但卻是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買賣。兩位蔡兄出手闊綽,讓他們小賺了一筆,可惜不知什麼緣故,他們突然就離了揚州,讓好不遺憾。”

又對管事道:“不光他們念著兩位蔡兄的好,連都要向他們道個謝,前些日子,父親憐京城蓋園子辛苦,賞了個園子給耍耍。聽管家說,咱們家能拿下那園子,還多虧了兩位蔡兄謙讓,這等情,豈能不好生謝上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