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 / 3)

進了二月之後,林楠就徹底放了大假,除非他自己有問題請教,否則那三個幾乎都不出現在他麵前,倒是林成和林全兩個,從各地的酒樓、客棧、會所打聽了許多前來應試的舉子的消息,在林楠麵前做出專家模樣挨個兒的分析。愛玩愛看就來網。。

說某某某不值一哂,某某某可能是勁敵,某某某文章十分老辣……其中說的最多的,便是山東籍解元顏逸,說他生的如何風流俊俏,做的怎樣的一手好詩,還說有許多好事者拿他和林楠相較,他還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雲雲……

林楠也就閑來無事當笑話聽聽,他現在正被主考官惦記著呢,哪有什麼心情理這些人和事兒?

在家裏好好睡了一天,養足了精神,第二日早起看了一陣書,林全就來慫恿他上街逛逛。

林楠想也沒想便同他去了,一是林楠兩點一線的窩了幾個月,也確實有些悶了,二是林全雖然憨了點兒,但大多數時候都還算機靈,在他還有幾天就參加會試的當口兒還敢來慫恿他上街,可見定是聽了誰的授意。

果然一出門林全便絮絮叨叨的說某條街上新開了一座酒樓,名為狀元樓,那裏的廚子據說原本是宮裏的禦廚,做得一手好菜,那家店裏有全京城最好的狀元紅,但凡是讀書人,都會去那裏喝一杯,圖個好彩頭雲雲。

林楠不理他,兀自上車。林全知道自家大爺的脾氣,這種反應便是默認了,向車夫說了一聲“狀元樓”,歡快的爬上了車。

到了地方,林楠一進大堂,便看見一匹紅色緞子從二樓欄杆上直放到地麵,上麵寫了幾個大字:“詠冬日雪梅,限蕭韻。”

林楠微微一愣時,坐在大堂上的一個儒服中年站了起來,高聲詠了一首五言律詩,引起一陣喝彩。

林楠微微一愣,這是在鬥詩?正要問問林全怎麼回事兒,卻見坐在櫃台後麵的青衣管事悄悄點頭示意,原站在樓梯口的兩個小二便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的請吟詩的中年人上樓,旁人連道恭喜,儒服中年矜持笑著拱手,一路道著“僥幸,僥幸”,緩步上了樓。

林楠這才發現這座酒樓的不同之處,這酒樓占地極廣,樓下大堂座位不少,此刻不是飯點都已經人滿為患,而且在座的大多都是讀書人,點了菜偏又不好生吃,一個個冥思苦想,口中念念有詞。

林楠皺眉,望向林全,林全訕笑道:“大爺,這是這家酒樓的規矩,要先作一首好詩,才能上二樓,隻有二樓才有最好的狀元紅,飯菜也更甚一層。且若是能在二樓的文會上爭得魁首,還能免費吃上一桌狀元宴呢!大爺,您看?”眼巴巴瞅著林楠,等著他開口吟詩。

按理來說,詠梅詠雪這一類的詩歌最容易不過,但凡讀過幾天書的,要胡亂杜撰幾句出來不算難,但這一樓卡了如此多的人,可見非是有讓人驚豔的詞句不能過關。

林楠心中頗為不耐,不過是個酒樓罷了,沒聽說到酒樓消費還要先考試的。無論做不做得出,這種事兒也太惡心人了!淡淡看了林全一眼,轉身便走。

林全忙跟在後麵,急道:“大爺,大爺!您別走啊!”

林楠不理,林全急了,忙扯住林楠的袖子,聲音低低的哀求道:“大爺,真的不能走啊!”

林楠挑眉看著他,林全壓低聲音道:“讓您過來是老爺的意思,您要是走了,小的可怎麼交差啊!”

林楠冷哼一聲,回眸掃了一眼,淡淡道:“我向不喜做限韻詩。”

他並非單純從後世穿越過來,而是和這一世的林楠合二為一,擁有兩世完整的記憶和本事。上一世沒甚天賦也就罷了,但這一世的林楠卻是林如海手把手教出來的,打小兒靈氣十足,做一首兩首水準不錯的詩詞全然不是問題,但他是當真不喜歡——但凡是從現代應試教育下成長起來的,有幾個是喜歡考試的?

也就這個時代的人,將讀書本身就當做了一件榮耀,不放過任何一個炫耀的機會,就連遊玩喝酒都要拿出來顯擺……若換了是後世,誰在飯桌上來一句:“今兒誰要是解不出數學題,罰酒三杯!”看不把你當神經病攆出去!

林楠心中腹誹,麵上卻神色如常,正要舉步出店,卻聽見坐著的讀書人們發出一陣哄笑,其中一人低笑道:“看,又來一個不喜的。”

他將“喜”字咬的重重的,隻要是有耳朵的,都能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來。

另有人搖頭輕歎道:“人貴以誠,不會便是不會,這裏又不會有人嘲笑於他,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他自以為這話說的極為高妙,臉上的悲憫也恰到好處,聽到同座的人點頭讚歎“很是,很是”,眼中得色更濃。

林楠向不愛打嘴仗,隻是有時候為了林家的聲勢,才不得不和人爭個高低,這人既不是正麵對他說話,便也懶得同他計較,隻當沒聽到便罷了。

林全卻按捺不住,跳出來嚷道:“你說誰不會?你知不知道咱們大爺是誰?他若不會做詩,天底下就沒有會作詩的人了!”

這話說的忒狂,若換了往日,這樣的話一出口早被人群起而攻之了,但此刻周圍卻是一片寂靜,眾人麵麵相覷,不為別的,隻因為在這京城,還就有兩個有資格狂的……林家那一大一小,在作詩一途上,真正是讓人無話可說。

而且這位裹在雪白狐裘中的清逸少年,一身的風華難描難畫,與傳說中的那位……

當下便有人忐忑站起來拱手,小心試探道:“可是林郎當麵?”

林楠回禮道:“不敢,學生林楠。”

頓時店中響起一片吸氣聲,方才說了怪話或發出嘲笑聲的人更是坐立難安,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若是別的人說不喜做限韻詩,旁人隻會覺得可笑,但是林郎不同,同樣的話他在皇宮也說過,當時也有人嘲諷他非是不喜而是不會,他轉頭就甩出那首名滿天下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將一幹人的臉打的啪啪啪響——還有誰敢說他不會做詩?

當初他可是連皇子的麵子都不給,說不做就不做,這小小的酒樓算什麼,難道比皇子還有麵子不成?

按理無論是林楠名滿天下的才子身份,還是他尚書之子的權貴身份,都足以讓這些人拿出百分之一千的熱誠來結交,但現在堂上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這些都是有些傲氣的文人,便是不要風骨,麵子還是要的,剛剛才嘲笑了人家,轉臉就來巴結,還真拉不下臉來。當然,也有人是乍見真人,有些反應不過來罷了。

林楠哪裏不知道他們想寫什麼,也不為己甚,含笑四麵拱手道:“實是小子才疏學淺,且向來隨心所欲慣了,諸多限製下實在寫不出好詩來,並未有其他意思,還望各位勿要掛懷。”

林楠既遞了台階過去,那些人隻是呆住了,又不是真的呆子,哪還不知道順著下去,頓時堂上各處都傳來客氣的“哪裏哪裏”“林郎過謙了”“豈敢豈敢”之語。

林楠不欲同他們說些沒營養的“久仰久仰”,笑道:“小子無能,既做不得詩,隻好另尋一處喝酒,就不打擾各位的雅興了……”

“且慢!”林楠告辭的話還未說完,一直坐在櫃台後麵的管事快步搶了出來道:“林郎且慢。”

等趕到林楠身前,連連拱手苦笑道:“林郎今兒若過門不入,鄙樓哪裏還敢稱什麼狀元樓啊?”

他既恭維林楠有狀元之才,林楠自然也要給他麵子,笑道:“林某也想嚐嚐貴樓的好酒,可惜貴樓的門檻實在太高啊!”

管事賠笑道:“林郎說笑了!鄙樓樓主開設此樓,定下這寫詩方能上樓的規矩,便是為了能見識天下有才之士,林郎之才,舉世皆知,鄙樓有何德何能敢考校林郎?林郎,樓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