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今日的月亮格外的明亮且圓滿,忘塵枕著手背躺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巨樹上,這棵樹遠了看那形狀及其圓潤,一場鬼斧神工,他翹著個二郎腿,嘴裏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兒,可能是自己想的,也可能是路過哪個村兒時插秧的勤勞農夫所哼小調兒。
忘塵似能看到月輝點點,散落在他躺的這棵樹上,透過層層樹葉,那感覺更加貼切,“師傅讓我在此等待,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忘塵說著摘了片葉子,含在嘴裏半露出來,嘟囔著。
這是離開泗水縣的一個月後,老和尚師徒兩人走了數千裏的路,都沒有用那縮地成寸,咫尺天涯的神通,遠遊多半是要多看,多聽,多思,多省的,這是老和尚對忘塵說的,更說了句:“我們本是無目的地的在走,若是再加快了腳步,那行千萬裏路,我們的心是得到了什麼經,什麼法?”
一路修的是心經,因為老和尚知道忘塵的過去,通過他的黃粱夢,便能窺探一二,噩夢多過美夢,但再噩,也有著一份美好存在,故此老和尚像借由心經來讓忘塵直麵痛苦,經曆了泗水縣的事情,再由後頭一月的所看,所聞,老和尚感覺時機便是差不多了。
忘塵想著師傅,想著夢中的家人,漸漸的感覺眼皮沉重起來,慢慢的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右手枕著後腦勺,左臂與左腿下垂,右腿彎曲成了三角狀,少年懸掛翠綠古樹,月影下,風起,葉響,一曲入夢黃粱,人間難得的靜謐美好。
道家有一心經,老和尚恰巧也修得,便以入夢之法而傳之,願這徒弟以心治心,潛移默化。
這是一夜無夢,睡得當真舒服,當忘塵醒來時已經在師傅身旁,睜開睡眼朦朧的雙眼,忘塵發現師傅在一旁熬著白粥,白色的煙,帶著粥獨有的清香,忘塵用力一吸,“唔,太香啦。”
老和尚聽到了身後一聲吸氣聲,笑道:“徒兒醒啦?”
忘塵點點頭,站起身來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土說道:“是啊,是啊,師傅早啊。”說著便爬到了師傅的背上,看著已經濃稠的白粥,咽了咽口水。
老和尚笑道:“去坐著吧,這可是我尋了好些時間,才在這崇山峻嶺中找到了那麼一處世外桃源,問那裏的農夫討要了些許白米。”
小和尚說著坐在了一旁,此時天微亮,他們身處是一片廣袤草原,人煙罕至,放眼望去,空曠怡然,充滿著俊秀靈氣,猛地一吸,心曠神怡,少有的一處天然仙境。
老和尚盛好了兩碗粥,正好兩碗,不多不少,木鍋已然見底,先把盛好的兩碗粥,放在了地上,再給那木鍋蓋上蓋子,再拿起盛粥的碗,一碗給了小和尚,一碗自己慢慢地喝著。
小和尚接過粥,不怕燙,喝了一口,那香甜,不提了,此粥稠而不膩,小和尚看著木碗裏的粥,抬頭對正在慢慢喝粥的師傅說道:“師傅,你說這世道要是像這白粥一樣該多好啊。”
老和尚喝著粥,聽到小和尚這番理解,眉眼一挑,也不說話,從須彌戒子中抓出一把黑芝麻,給自己的粥撒一點,再給小和尚的粥裏撒一點,笑著說道:“你現在再嚐嚐。”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抿著嘴,看著老和尚,煞是可愛,拿著勺子攪了攪,再喝下去,“嗯!真的更好吃了。”
老和尚笑著放下手中的碗,摸著小和尚的腦袋說道:“那你現在感覺清清白白的好,還是加了點別的東西後更好?”
小和尚聞言一時間低頭不語,有些想不明白,而後又抬起頭,又想著讓師傅給自己解惑,老和尚笑而不語,說道:“你還小,有些事兒不急的,等世道見多了,你也就理解了,現在我們起個程,往深山裏走走?”
小和尚點點頭,一仰頭喝完了剩下的芝麻粥,很自然的去收拾殘局,此處正好有一小溪,不必走遠。
人活在世,偶爾總有那麼幾處場景,讓你對人生產生或多或少的領悟,有好有壞,這其中意思自己知道倒不如說出來,顯得更有意思,因為說出來了,你或許會得到不同的答案,選取你最想聽的,不理睬你不愛聽的,活著也就很舒服。
此時微風乍起,是春風,很柔,很暖,小和尚,小溪,木碗,木鍋,放遠了看,老和尚負手而立於那巨樹上,看著小和尚,很安慰。
世道清濁兩立,才愈加多姿多彩。
……
再轉眼,小和尚手中多了一根行山杖,已處深山,與老和尚一前一後走著,清晨的山,雲霧繚繞,宛若置身在九霄雲海,若是持劍白衫,再引得此處風雲轉動,別提多自在,多風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