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學宮放假。與陸小雲飲了一夜的酒,現下頭疼得緊,睡也睡不下,喝了三碗醒酒湯都不解事,幹脆拉著陸小雲去了醫館。
七心館,正是前幾日璟彧來過的。一進門,就被一股子藥味嗆得酒醒了一半。
一素衣女子迎上來,一頭烏發盤進發巾裏,眉眼溫潤如水,如此美好的女子:“何人瞧病?”一張口,卻是像砂紙磋磨桌子似的嘶啞,著實讓人煞風景。
“她!”“他!”二人互相一指,夜明拍開陸小雲的手,問:“那位戚老醫師呢?”
女子斜她一眼,轉身回櫃台裏熟練地切藥,說:“若是找人,師父不在,過幾日再來吧。”
二人互看一眼,陸小雲撇嘴搖頭,夜明篤定地點頭,陸小雲被夜明抓著手拽到櫃台前,手往上一按,笑著說:“他有病,給他瞧。”
女子眼都懶得抬,問:“哪裏不舒服?”
夜明看向陸小雲,陸小雲擰著眉毛,一臉掙紮,最後說:“頭痛!”
“飲酒過量,戒酒即可。”
“不喝酒更痛。”
“沒法子,等死吧。”女子嘀咕一聲,轉身將切好的藥沫裝進藥匣。
“唉?你!”陸小雲見她如此說,來了勁,轉到櫃台後堵住她的去路,“哪有醫者咒病人死的?缺德!”
女子張嘴要還,眼角掃見步入一老者,轉身對那老者恭敬道:“師父。”
陸小雲見她要走,哪裏肯讓,左右阻攔,突然腳尖一痛,他噓著氣跌坐在地,用力揉著被踩麻的腳尖,心想這是女人嗎,怎麼力氣這麼大?
女子迎上那老者,接過他背上的藥匣:“不是說去蘭野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老者是這七心館的醫師,姓戚,女子是她的徒弟,名喚湯湯,是他撿來的孩子,便也隨了他的姓。
“有病人啊,”戚醫師雖渾身疲乏,卻認出夜明,問,“姑娘的手,好了嗎?”
夜明笑著抬起手掌給他看,一雙眼彎成月牙:“已經大好了,果然藥到病除。”
“姑娘過獎,”抬眼見到剛從櫃台後站起身的陸小雲,問,“是,哪位要瞧病啊?”
靜室內,幽幽燃著一盞香爐,戚醫師坐於診案前,替陸小雲把脈。陸小雲百無聊賴地看著靜室內的陳設,唯一著眼的,是灰白牆上掛著的一副畫像,畫像上一個花白胡須的老者騎著一頭膘肥的雄鹿,右手遙遙指向雲端,恣意得很。
戚醫師麵上凝重,雙眉緊鎖,抬眼看陸小雲,見他沒理會自己,又低頭再把,似是遊移不定。
夜明卻將這神情完全看在眼裏,問:“戚醫師,我朋友的病情如何?”
“啊,”戚醫師收回手,道,“少俠習武,體格康健,自是無甚大礙。”
“你怎知我習武?”陸小雲問。
“少俠目光如炬,看這手上的薄繭,應是位用劍的高手。”
陸小雲點頭,“夜明,”起身道,“既然醫師都說我沒病,那咱們走吧。”
“夜明,夜明王姬?”戚醫師聽聞,忙起身跪下,道,“不知王姬駕到,我等失禮了,望王姬莫怪。”說著吩咐徒弟上茶。
“師父。”湯湯自外間進來,等在門口,顯然有事要說。夜明察言觀色,辭別戚醫師,轉身出了醫館。
還未到府門,就見小鈴鐺氣喘籲籲跑過來:“王姬,你總算回來了。”
“嗯,怎麼了?又招惹春女史了?”夜明步子不停。
“你們剛一出門,甘國的公主就闖進來,一到府裏就跪著,怎麼勸也不肯起來,春女史沒了法子,讓我出來尋你。”
“甘國公主?”康潯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她頓了頓,不想理這等閑事,道,“我與她又不相熟,去學宮找監學來。”
“去過了,璟彧公子不在學宮。”
“夜明王姬!”苓慎不知何時已經撲過來,跪伏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陸小雲護在她身前,垂眼看那瘦弱女子,不過十二三歲,本該明媚的年紀為何滿臉憂愁。
“苓慎,你有事何不去求那康潯?”夜明蹙眉問道,瞧她麵色蠟黃,眼窩深陷,倒是對她生出一絲憐憫。
一聽到康潯兩字,她似乎更加癲狂,就算額頭已經磕破汩汩流血,仍不肯停。
不等夜明開口,春女史幾步過來,吩咐兩個侍女架著她,才算勉強站起身,頭破血流的樣子如鬼魅般。
夜明接過小鈴鐺遞過來的茶,掃一眼腳邊跪著的苓慎,問:“到底是何事?”
她警覺地環看四周,待春女史領著一眾侍人出去後,直愣愣地盯著陸小雲。
“他不是外人,你可以說了。”放下茶盞,夜明一臉平靜。
苓慎緩慢站起,退開幾步,伸手去解身上的腰帶,外衣,中衣,裏衣,層層脫下,最後隻剩褻衣。陸小雲忙轉身避開,夜明雙眉緊鎖,眼前女孩的身體觸目驚心,她的肩膀,胳膊,前胸滿是傷痕,勒痕,鞭痕,燙痕,甚至還有咬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