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伺候小姐同我嫁不嫁人,沒有,沒有關聯啊。”采蓮結結巴巴說完,手指情不自禁搭在小腹上,“何況,何況這些將來的事情,誰都吃不準。”
黎明珠眼神落到采蓮憤慨的臉上。當初采蓮哭訴姑爺酒後亂性,使她有孕。她還以為是那日晚上和謝乘風飲酒後,她頭暈難忍,獨自回屋休息才惹出的事端。自責許久,也怨恨了謝乘風許久。可就算如此,不管她才嫁入謝家兩月而已,還是給采蓮風風光光開了臉,讓她做了後院女人。之後孩子早產,到不幸落水而亡,她更是自責不已。
不對不對,眼神從采蓮的臉上往下,落到小腹處。采蓮的雙手還未收回,那情不自禁的撫摸,同之後孕期時幾乎重疊。
黎明珠腦中亮光閃過,是了,他們早就勾搭成奸!放屁的早產,明明是足月。隻是落水,別怪她嘴毒,就是報應!哎喲,那日她醉酒,說不定也是他們預謀好的。嘿,采蓮的演技真是厲害,她還記得她們倆抱頭痛哭,共同咒罵謝乘風不要臉。那時候她哭得真情實意,還不知道采蓮心裏怎麼嘲笑她的愚蠢。
“既然你不願意自梳,那總歸要嫁人。我身邊總不能沒有人吧。”黎明珠挪開眼神,“好了,這些事情稍後再說。你去瞧瞧那全福太太來了沒。”采蓮忙應了,歡欣雀躍地離開。
黎明珠又對門外的三哥細細囑咐,隨後便耐心等待上妝出嫁。
不管這場婚宴再怎麼熱鬧,對黎明珠來說不過是吵吵鬧鬧。她心裏隻計算著,若是冒然悔婚,隻怕會給爹爹哥哥造成麻煩。那謝乘風還沒借著黎家的勢乘風而上,不過是個草民書生,被悔婚是落麵子而已。可黎家卻要背上仗勢欺人的名聲,對謝乘風而言,反而會被些不知道內情的蠢貨憐惜。
何況,這場噩夢,萬惡之源並不單純是她一個人的。那軟飯男乘風之上後,黎家被人誣陷叛國,關鍵的證據便是出自軟飯男之手。一百三十口人命,一夕之間,菜市口血流成河。她作為出嫁的女兒逃了一劫,卻背負著罪臣之女的名聲,被軟禁在謝府裏。
嗬,黎明珠搖頭,說來自打謝乘風的原配江婉玲入京後,她雖是名義上的夫人,其實同被軟禁又有什麼不同。她自覺被背叛,一片真心喂了狗,寧願自棄其身,就算當時黎家想帶她回去,她都放棄了。要是知道謝乘風如此下作,她就親手收拾了他們。
這場不知道是夢還是前世遭遇,是為了讓她彌補所犯下的錯誤。也或許,早上那一刻對未來忐忑,對老天祈禱庇佑,老天才給她啟示。
至於之後,若是能讓謝乘風被斬首,黎家避免禍端,她的名聲,閨譽,算什麼東西,可以一概不要。她一個武將家的女兒,從小在南疆抓蟲打滾的女兒郎,為了融入那見鬼的京城大家閨秀圈子,言不敢大聲,行不敢大步,簡直是自斷手足。
她轉過頭盯著鏡子裏的自己,花容月貌,唯有一雙眼冷得嚇人。要忍,她緩緩拿起一枚玉簪戴上發髻,不要忍不住殺了謝乘風。要慢慢地,細細地,折磨他,煎熬他。所有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黎家上下一百三十口人命的痛苦,她要仔仔細細地收回來。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兩大喜事。謝乘風知道,這洞房花燭夜後,他的金榜題名就不遠了。能娶到提督家的女兒,他之前連做夢都不敢去夢啊。他是什麼身份,就算這次大比,他吊了榜尾,但最多也不過是個舉人。沒有門路,沒有財帛,等著朝廷派遣呀,能等到他老死。而在當官遍地走的京城,他螻蟻般的人物,能去找誰出頭。
好在他人生摯愛婉玲妹妹告訴他,京城,除了京官遍地走,大家閨秀也是遍地走的。而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要盡快上位,除了驚才絕絕,那隻能靠裙帶。不丟人,婉玲妹妹說不丟人。謝乘風又喝了一杯敬酒,飽含著熱淚,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他感動於娶到黎小姐。誰能知曉,他心底是為了婉玲妹妹那顆一切為了他謀劃的玲瓏心思感動呢。
“賢婿啊,以後明珠就靠你了。”黎大人喝得滿臉通紅,眼眶亦是淚水。他還當謝乘風同他一樣的心思,對他倒是多了幾分好感。拍拍他的肩膀,“今兒是大喜的日子,莫喝多了。去吧去吧,讓你大舅子幫你喝酒。”
黎家三位兒郎端著酒盞走到謝乘風跟前,笑得見齒不見眼:“妹夫,你大可放心。這兒有我們呢,你快些去陪妹妹。”三哥畢竟要精明些,他笑道:“妹夫,我們黎家可將掌上明珠托付給你。莫要負她,若是讓我得知你有對不起她的意思,”他又笑了笑,伸手往那椅子一劈。好端端的木頭椅子,就這麼一分為二斷。
謝乘風滿頭細汗,臉上陪笑:“三位大哥,我能娶到明珠是我上輩子修的福分,祖墳冒了青煙。我哪兒敢辜負她,我定是將明珠當菩薩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