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門地處北境大雪山東北側止雲峰,終年寒風呼嘯,積雪不化,千裏群山鬆濤澎湃,萬頃泉水澈如鈴音,周山白雲環繞,是一片世外桃源,練武佳處。
一群人棄車下馬,魚貫上山,天階陡峭難登,入門弟子經常上下跑動,或者輪流掃雪以求鍛煉體能。
今天的雪已經被清掃過,所以他們並不費力,兩個時辰就到了山頂,門口守山的弟子見到他們,急急忙忙迎上來:“師兄。”
謝清絮見他麵色不佳,似乎是沒休息好的樣子,抬手攔住他以免他摔倒:“別激動,慢慢說。”
“五師叔,”守山弟子的確是沒睡好,“五師叔去世了,掌門師伯不吃不喝,守靈一天一夜了。”
“咱們進去吧。”謝清絮眉頭一皺,趕緊進山。
周圍人也跟他進去,掌門同輩的長老去世算是大事,他們也已經向各門各派傳遞消息,各門各派即刻會派人前來吊唁。
“師叔明明正值壯年……”謝清絮聽旁人輕歎,“怎麼就染上重病了呢。”
“醫者難自醫,”又有弟子小聲道,“山外村鎮爆發疫病,師叔下山為村民治病,回來就一病不起了。”
“那鎮子離門派最少也要十天路程,師叔怎麼會回來才病倒。”謝清絮眉頭微皺轉過身,說話的人立刻閉嘴不言。
“師叔之前不是因為積勞成疾才病倒的嗎,怎麼又成了疫病?”
一旁的弟子道:“這疫病的確是得了之後不會立即顯現出來,從得病到發病,一般需要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師叔就是在這個時候染病,回門裏才發病的。”
五師叔的弟子在棺材旁邊圍了一圈,個個都麵色悲戚,神情哀痛,謝清絮臉上也是不忍,緩緩側過頭去。五師叔為人溫厚寬和,醫術高明,善待弟子和同門,是真正懷著濟世救民之心的人。可憐天有不測風雲,一身不俗醫術竟然也是救不了自己。
謝清絮頗感無奈地歎口氣,和眾弟子一起在靈前行禮,然後去拜見師父。
白硯榮正在跟師兄弟們商議喪禮各種事項,飛燕門長老去世,一絲一毫也馬虎不得,凡事必須妥帖。謝清絮恭恭敬敬站在門外,向議事完畢的師叔師伯們行禮。
“清絮進來,”白硯榮當然早已看到他,伸手示意他進門,“初次下山,一定收獲頗多了吧。”
謝清絮進門跪地:“徒弟拜見師父。”
白硯榮微笑著點頭:“快起。”
他虛扶謝清絮起身,手指輕摁在他陽溪穴上。
謝清絮不疑有他,老老實實任師父探查。
片刻後白硯榮笑意加深了些:“為師猜你在山下有奇遇。”
他收回手,後退一步。
“師父高明,”謝清絮俯身拱手,“山下遇到了兩位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梅郎官和蕭長思。”
白硯榮還是笑,笑著看他。
謝清絮不想撒謊也不擅長撒謊,這又是他師父,把他從小養大,沒有看不穿他的地方,謝清絮側了下頭,很快投降了:“還遇到了裴楓。”
白硯榮道:“看你狀態尚好,看來是從這惡人手下全身而退?”
謝清絮答:“蕭長思聽聞徒弟是飛燕門的人,請我幫助他抓捕裴楓,裴楓因為殺李藝全家而成通緝犯。但因為徒弟初次下山,實在沒有經驗,所以並未幫上什麼忙。”
“裴楓作惡多端,手段歹毒,不要說剛下山的你能幫上官府什麼忙,”白硯榮輕笑一聲,“蕭長思不也是因為沒有把握,所以才請你幫忙嗎。”
“徒兒之前也很詫異,”謝清絮道,“徒兒初次下山,對他們而言,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有作用的不是飛燕門,就算當時是其他門派的人,官府也會毫不猶豫請那人出手的,”白硯榮踱步,“隻要能牽製了裴楓,死幾個人又有什麼要緊,反正不是他們自己人。再不濟,拿來擋刀也是好的,為師和你一樣慶幸你的全身而退,沒有因為別人的盤算而丟了性命。”
謝清絮想起那個死在蕭長思手裏的戲園老板,他其實也在那裏看過戲,聽過書。那隻是個憨厚中帶著些許算計和貪心的小老板,沒什麼特別惡毒的心思,真的隻是個普通老百姓而已,卻因為遇到了不該他遇到的人,莫名其妙成了裴楓的擋箭牌,而捅死他的蕭長思也並沒有付出任何代價。這件事甚至都沒幾個人知道,戲園老板死得不明不白,也不知當地官府究竟給的什麼說法。
“以後再下山的話,就遠離是非多一些,尤其是和江湖人有接觸的官府,”白硯榮帶著內力的手輕拍上他肩膀,然而重如千鈞,“與你有利益往來時,他是英雄不問出處;與你反目成仇時,他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之命豈可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