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還在外麵等他,手裏捏柄劍,劍身通體烏幽暗黑,半分光芒不顯,劍鞘放在桌子上,如劍體般的顏色,唯有上麵偌大一顆寶石光華灼灼。
“你不把這個拿出來,毒王怎麼肯見你。”
“那你就確定毒王會接受這把劍,畢竟在你眼裏隻是廢銅爛鐵。”
“他什麼都不稀罕,你應該懂的,到了這個年紀的人,看什麼充滿厭倦,”裴楓側頭,“如果他還有所求,那他早就不是毒王了。”
“無所求,說不定是求而不得,”男子笑起來,“看來都是一類人。”
“他如果是你能揣測出來的人,”裴楓鄙夷,“那你就不會連門都進不去了。”
男子立馬低頭致歉,裴楓無所謂地擺擺手:“罷了,偶爾有人跟我說那老東西的壞話也不錯,在他身邊久了,總是聽別人恭維他,恐怕他自己也飄飄然,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我有些好奇,”裴楓的語氣頓時像打聽街坊四鄰醜事的市井小民,湊過去道,“你這十幾年沒有碰到比他更好的人?畢竟他都走了十幾年了,好歹讓他入土為安啊。”
“如果他想,如果他能選擇,”男子看著棺材,聲音也隨即溫和下來,“他也願意陪著我的。”
“先休息一下吧,”裴楓覺得多說無益,“他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不休養好的話,恐怕過不去毒王殿的霧障。”
男子探頭:“這是誰啊。”
裴楓挑起嘴角:“飛燕門首徒,謝清絮。”
男子了然地輕“哦”一聲:“飛鴻劍法名揚天下,可惜一代不如一代。”
“這話怎麼說?”裴楓譏笑,“現任掌門白硯榮是飛燕門上一代最優秀的弟子,又鑄造有鎮派之寶挫鋒劍,飛鴻劍法理應更加精進才是。如今飛燕門是北境人數最多的門派,怎麼會一代不如一代呢。”
“你什麼時候見過精英是很多人的?”男子反唇相譏,“初代飛燕門隻有五個人,碎璧山莊莊主隻有楚唯明一個兒子,楚唯明至今尚未婚配,他們在江湖上也屹立不倒;鎮南王府三代加起來沒超過十個人,敬敏王府也是如此,但他們依然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可裏麵的人雖然是首徒,但不是精英,他隻是飛燕門大多數人中的一個,如果白硯榮心智正常,飛燕門的下任掌門,一定不是他。”
裴楓想,一看謝清絮那樣子就是個不善於料理門派事務的,這也正常,很多門派的掌門都不是全才,有些事務往往都需要長老協助。
男子當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年輕人還需多曆練,他年齡看上去也不大。”
裴楓道:“好像隻有二十歲,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都是抓來做人質的。”
“你對人質倒也不差。”
裴楓點頭:“我是很容易受到周圍人影響的,如果旁邊人擺著張臭臉,我就會不高興,一旦我不高興,他就慘了。謝清絮雖然不是什麼絕頂聰明人,但好歹不傻,識時務算是他的優點,雖然他自己也覺得氣惱。”
“沒有人想識時務,隻不過都是技不如人時候的權宜之計,如今這幾位異姓親王皆擁兵自重,你見他們看過別人臉色嗎?”
裴楓嗬嗬一笑:“該看還是要看的,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不然被扣個叛國謀反的帽子,滅九族的罪名。”
男子冷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裴楓回答:“瓜田李下,自避嫌疑。”
男子覺得裴楓話裏有話,疑惑地看著他:“你……”
裴楓搖頭:“我隻是覺得,你退隱這許多年,可江湖上一草一木的變化,都沒有逃脫過你的耳朵,你的眼睛。世人皆道青麟劍已死,果然癡愚。”
“青麟劍已死,也許他們說得沒錯,”男子背過身去,緩慢踱步,很快又轉過身來,眼裏精光驟現,“可翟叔宏還活著。”
裴楓渾身一震,這才覺得,曾經被稱作劍法天下第一,以劍氣為刃的青麟劍,是真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