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娉婷比她稍大,此刻卻是端莊安靜地坐在大太太身邊。
兩廂對比,二太太掩唇低笑:“也就是西塢城能養出表小姐這麼活潑爛漫的孩子,婷姐兒平日裏就是太安靜了!”
薛姌眯眼。
這話明著是誇讚她,實則是在說她沒教養?一褒一貶,故意挑撥?
抿了下唇,她擰回身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搶在母親開口前,羞怯地囁嚅:“姌姌還從沒見這麼熱鬧的街市……”
南陵人心中,西塢城地處偏遠,環境惡劣,想當然以為是個窮鄉僻壤,孤陋寡聞之地。
她如此說,便愈加顯得娘親這些年過得艱苦了!
實則並非這樣。
西塢城近海,晉朝海市開放,貿易暢通,可比南陵還繁華許多!
不過一句話的事兒,讓外祖母多心疼娘親一分,挺好。
果然,老夫人眸光沉了沉,撩起眼皮掃了眼二太太,又慈祥地朝曲娉婷和薛姌招手:“花有百樣紅,人有千般態,依我看啊,倆姐兒都好!”
說著,從旁邊的小屜裏取出兩隻純金鑲百寶的小臂釧分別放置在她們手裏,笑眯眯道:“姑娘家就得好好打扮,拿去玩兒吧!”
二太太看著那兩隻價值百兩的臂釧酸得心顫,攥著帕子的手背上,青筋蹦了幾下。
可誰讓她隻有個皮得上天的兒子,沒閨女呢!如今也隻能幹看著。
更何況,老夫人此舉本就是為了敲打她!
曲娉婷大方道謝,薛姌也朝著老夫人甜笑:“好漂亮呀,多謝外祖母!”
老夫人被她們一動一靜哄的哈哈大笑。
到了昭恩寺敬完香,老夫人她們去聽主持講經,曲娉婷和薛姌則帶著丫鬟嬤嬤去後寺看孔雀。
路過廂房拐角的時候,忽然聽見前麵有說話的聲音。
“一個殘廢罷了,再求菩薩也站不起來!我卻因他每年要來兩趟昭恩寺,能不晦氣?”
“哎呦,夫人,當心隔牆有耳!”
“我還怕人知道不成?我不說他就不是個殘廢了?”
“是是,可您當初既然應了老爺帶三少爺過來,咱們還是……”
說話的人漸行漸遠,攔著曲娉婷和薛姌的嬤嬤這才臉色慘白地站開。
“二位小姐,前麵人多,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晚點再來看孔雀?”
兩位姐兒年紀小,不懂這些陰私,可是她不能當做沒聽到。
三少爺,殘廢,說的可不就是那悍勇彪莽的鎮寧將軍府江家那位麼?
薛姌眼神閃爍,抿緊了嘴唇。
回到歇息的廂房後,她借口要去官房,甩開了丫鬟嬤嬤。
倒騰著兩條腿往方才的簷廊跑,薛姌急的額頭細汗密布。
她想看看,之前那位夫人說的是不是江宴。
可惜遍尋一圈也未見熟悉的身影,薛姌有些落寞的往回走。
及至一片水潭邊,她正要跨過小橋,忽見對麵槭樹下坐在輪椅上的小少年。
紅色的雞爪槭葉片下,清瘦的小少年身形單薄,臉頰瘦削,斑駁的日光灑在他身上,矜貴出塵。
隻眼神稍動時,有著藏不住陰厲。細看之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死死扣著輪椅,盯著水潭裏自由搖曳的錦鯉薄唇緊抿,臉色微微漲紅。
薛姌眼眶陡然濕潤。
細小的低喃溢出唇瓣:“大人……”
可就在她低頭提起裙擺打算過去的時候,忽聽見不遠處噗通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