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翰墨果然很快就知道了她逃跑的事,但未免打草驚蛇,他並沒有選擇大白天闖進倚翠樓,而是算準了梁芳菲的營業時間,比荀仲還早將梁芳菲預定下來。
她依舊喜歡給客人點茶,不過這次用的卻不是普通的雙井綠茶。隨著茶筅唰唰唰地凝聚成沫,燒地滾燙的沸水傾倒而下,熱湯暈開了幽綠,雲霧帶著清香熏熏,聞之便覺得心曠神怡。
輕輕一口,滿嘴茶香。
傅翰墨溫和一笑,感歎道:“色香如蘭,醇厚味甘,頂級的廬山雲霧在芳菲姑娘的指下無所遁形,徹底發揮了自己所長。許久未飲姑娘的點茶,手藝愈發精湛了。”
梁芳菲不為所動,側著身在旁邊的水壺上慢慢清洗著茶筅:“世子說笑了,手藝還是那個手藝,奴家不過沾了好茶葉的便宜。”
“哦?本公還以為……”他眯起了眼,笑容越溫和,眼神越狠厲,“芳菲姑娘為求茶藝,多番學習了呢。”
她將洗淨的茶筅輕輕敲了敲水壺,試圖將上麵的水跡敲掉:“奴家不過小小舞姬,終日困在這倚翠樓中,又能跟誰學?”
“姑娘出不去,先生卻能進來,不是嗎?”
“這樣說來~那……”她斜睨過去,嘴角含笑,“每個來找奴家的客人,都是奴家的先生了。”
“哦?姑娘每回都給人點茶?”
“自然是的,光聊天不飲茶,也很無趣,世子覺得呢?”
“本公覺得甚好,”杯子被重重放下,他目含警告,聲音忽然之間沉下了幾分,“想必姑娘也因此聽了不少事情。”
“世子是指……?”
“南部金礦。”
她輕掩紅唇,驚訝道:“哎呀~難不成是真的?奴家也是無意中聽來,說是那日下了場大雨,天雷劈了一個山洞,躲在洞裏避雨的獵戶被坍塌的石頭砸死了不少,場麵極為慘烈。”
等了會兒,見她沒了下文,傅翰墨不由追問:“姑娘就沒有聽說寫別的?”
此時梁芳菲的表情跟茶名很像,雲裏霧裏一臉茫然:“奴家還能聽說些甚?南部境況奴家也不甚清楚,隻聽聞後來死者的家人日日哭嚎,不時有人送喪,陰森森,把奴家給嚇的~”
境況?不是金礦?
傅翰墨有些糊塗了,那日她聲音過小,難保不會存在聽錯的可能性。但她那日忽然提起南部,絕不可能是無緣無故。正要說些什麼,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聲響,他不悅地皺起眉,語氣卻恢複了溫和平穩:“門外何事喧嘩?”
門並未打開,侍衛卻先回答了:“回世子,這裏有位公子等著,老板娘說…他是下一位客人。”
梁芳菲微變,傅翰墨掃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半響後,直接去開了門。出乎預料又預料之中,一身白衣的荀仲雙手抱劍,麵對著房門、背靠欄杆,麵無表情地守在那兒。
傅翰墨的目光不由含了幾分譏諷:“荀公子,別來無恙。”
荀仲微微抬眼,沒回答。
“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荀公子對芳菲姑娘也是情有獨鍾啊。”
他依舊沒回答,隻是死死地盯著傅翰墨。
傅翰墨自討無趣,也知道現在這情況不是談事的時機,他可不敢賭這些江湖人的耳力,隻好笑罷:“罷了,君子不奪人所好,飲了芳菲姑娘的茶,本公也心滿意足了,走吧。”
後麵那句是對侍衛說的。
一行數人浩浩蕩蕩地離開,荀仲理所當然地進了屋,將房門帶上。剛抬眼,就對上了梁芳菲淚汪汪的眼,裏麵全是感激。他心中一暖,關切道:“可受了委屈?”
她含笑搖頭:“未曾受委屈,也並未受傷。”
“那便好。”頓了頓,“可曾用膳?”
“不曾。”
“走吧。”
她沒有問他要帶自己去哪,隻是讓他稍微等了等,因為外出的話,她得跟陳媽媽報備一下。原本外出是要加錢的,不過想著荀仲是常客,天天給樓裏送銀子,便網開了一麵。
正值吃飯時間,外麵的飯館早已堆滿了客人,他們找了好幾家、多花了錢才定下了一間廂房。點菜的依舊是荀仲,他似乎已經了解梁芳菲的口味,點的全是她愛喝的茶、愛吃的菜,還附帶了她心愛的甜點,讓她餐後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