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仲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冒冒失失地衝到這裏來,白日,萬澄夏哭哭啼啼地說要走,終究是恩師之女,他放不下心隻能千裏相送,可她不願意,從小就愛沾著他的女孩說不用他陪。
“仲哥哥,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你真的喜歡她嗎?”
這個她指的是誰,他們都清楚。
他不由地想起了跟梁芳菲的第一次見麵,在那個房間裏,未等看出她的模樣,先被藍框驚了一下。隨著他一口脫口而出“確實很美”,他這才看清那位姑娘的長相。
是真的美,不可否認。
她的美極為驚豔,明媚地像是清晨的日出,溫柔而明亮,一笑可照亮所有的黑暗。他曾對她存有戒心,也諸多質疑,均被她以玩笑的形式一一化解。
她會輕功,八麵玲瓏,麵對任何困境都淡定自如,直到史府的那一夜,看著她蒼白的臉他才意識到——
她也隻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她也會害怕,也會陷入困境難以自保。她明明跟萬澄夏年紀相仿,卻永遠沒辦法像萬澄夏一樣肆意地撒嬌闖禍,她每一步都走地小心翼翼,每句“荀公子”都帶著她的小心思。
她怕他生氣,盡可能地做到禮節周到。
她習慣了,而這種習慣不該出現在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身上。
或許就是在那一刻,在她蒼白著臉、淚汪汪地看過來說“我沒事”,甚至忘了自稱奴家時,他便徹底淪陷了。
茫然徹底消散,他目光重新恢複了堅定,斬釘截鐵:“是。”
是,他真的…喜歡上梁芳菲了。
那一刻,他覺得心裏有什麼在離自己而去,不痛,卻澀。他知道,從此以後他將會失去這個青梅竹馬,失去那個永遠追在他身後一聲聲喊著“仲哥哥”的女孩。
但是,他不後悔。
萬澄夏呆滯了片刻,一咬牙,不吭一聲地上馬揮鞭。這一次,荀仲沒有追上去,因為他知道,她已經不想再看到他了。
忽然之間,他很想再見見梁芳菲,急迫地想。
或許就因為過於急迫,等他回神,發現自己已經在黃昏趕到了她的院落,然後…被泡在黃昏湖泊中的美人給驚地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抱歉,我…無意闖入。”
他下意識轉過了身,然後聽到身後細細的水聲和布料的摩擦聲,是她在穿衣服:“無事,我都快習慣了。”
他以為她指的是他上次的闖入,隻覺得臉上更加滾燙了。
葉娣恰恰揉著發疼的脖子出現,不過她以為是自己睡覺的姿勢不對,並沒有懷疑些什麼,打個招呼便找衣服首飾伺候梁芳菲去了。
荀仲並沒有等多久,穿著粉白襦裙、畫著淡妝的梁芳菲便獨自過來坐下,一邊擺弄著點茶器具一邊笑問道:“荀公子神色不寧,可是遇到了何事?”
荀仲無意多說自己的事:“無事。”
提著茶壺的手一頓,又若無其事地放下:“無事便好,說起來奴家恰恰想起了一事,不知對荀公子和餘大人有沒有幫助。”
說到正事,荀仲立馬提起了精神:“何事?”
問話和答話者倒是瞬間倒轉了。
梁芳菲含笑:“那日瞧見的飛燕玄翅八扇屏,似乎出自奇玉店,上麵說被送到了漳井城。”說著,她疑惑地歪過頭,“可賬目卻出現在親王府密室,著實奇怪,難不成奇玉店是王府名下?”
不能明說,提幾句還是可以的。
荀仲蹙眉:“你確定?”
“確定,”她點點頭,“那屏風可漂亮了,隻是價格不是奴家肖想的起的,這兒也放不下。”她的屋子實在是太小了,普通的屏風還好,八扇屏一放完全可以當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