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裏,不過酉時,天已經暗了下來。李言樂點起蠟燭,坐在梳妝台前細細描眉。今日是元宵,天盛國一年一度的盛會,楊先生邀她賞燈,她未推脫。
今日鋪子裏雖忙得不可開交,周冉卻下了死命令不準她踏入鋪子半步。周冉說,賞燈,是她今日最重要的活。
李言樂走出房門時,楊先生已在門外候了一會。
“久等了。”
“片刻而已,我們現在起身,等到了東市街燈會也才開始。”楊先生邊說著邊將手中的兩盞花燈分了一盞給李言樂。
“前幾日學生們都在做花燈,我便也湊了個熱鬧。樣式有些普通,下次我再學個好看的送你。”
聽了楊先生的話,李言樂讓他再等等。她去屋裏拿了筆,在楊先生的花燈上畫了一位公子,又在自己的花燈上畫了一位女子。不過是寥寥數筆,神態具現。
李言樂畫完,又將筆遞給楊先生“這樣便不普通了。你文采好,再寫幾個字吧。”
沈澤和寧飛影從柳家出來便前往染甜居尋李言樂。寧飛影表示,元宵佳節,小娘子們都在街上觀燈,自家師兄定是會白走一趟。沈澤卻不以為然,他以為,李言樂這般的勤勤懇懇的小娘子,這個時辰多半還在在鋪子裏幹活。
沈寧二人走出一段路,寧飛影發現自家師兄盯著一位路人手上的物件瞧。好嘛,什麼玩意這麼好瞧,這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是有些眼熟。他向來是個行動派,立馬攔了那路人詢問他手上這東西是哪來的。
“欣瀾樂坊送的,鍾馗打扮的兔糖,有意思吧,凶的有點可愛。欣瀾樂坊就在新渠街上,你想要的話可以去瞧瞧。”
寧飛影回到沈澤身旁,轉述了路人的話,又說到“師兄,這兔糖跟李姑娘送你的那副畫上的一模一樣。”
隻聽沈澤道了聲不一樣,寧飛影問哪不一樣,沈澤答道“他們這兔子左手提著把刀,我那兔子左手提著個手爐。
等李言樂和楊歆平隨著人流,來到今日東市街上最為熱鬧的地段時,已是半個時辰後。此時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但街頭巷尾掛滿的花燈還是將街道照得如同白晝。相較於半個時辰前,街道兩旁多了好些售賣煙花爆竹、玩雜耍的人,勾欄瓦舍裏人聲不斷。
無論何種節日,天盛人都喜歡放燈慶祝,但要論何時能看到樣式最多、最新奇的花燈,那自然是元宵。李言樂看著眼前足有三層樓高,裝飾各色錦帛,掛滿花燈的棚樓,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驚豔。
雖仍是寒冬,棚樓上卻綴滿了各色鮮花,在暖色的燈光下,柔和得仿佛一汪春水。五彩的錦條隨風飄動,珠燈搖晃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在這無邊的夜色裏,這座高聳的棚樓就像是不小心撞進寒夜的春日。李言樂早就聽周冉說過元宵燈會的盛況,可她腦中想象的不如親眼見到的十分之一。
沈澤看見李言樂時,她和她身側的那位男子正提著花燈,站在觀賞棚樓的人群最外圍。隻見那男子對李言樂說了什麼,她點了點頭,而後那男子一手拿過李言樂的花燈,一手握起她的袖子,二人一起擠進了人群。
“師兄誒~那好像是勤勤懇懇的言樂妹妹誒~”顯然,注意到李言樂的不僅是沈澤,還有寧飛影。
“那不就是我那日看到的那位男子?不知他和言樂妹妹是什麼關係,又是送糕點,又是賞花燈,你瞧他們那花燈上還各畫了一位小娘子和一位郎君。嘖嘖,言樂妹妹今日怎麼偏就穿了件廣袖的衣裳,最近城裏最興的不是窄袖胡服嗎?要是穿了窄袖不就可以拉手了。”
寧飛影邊說著邊摸出一袋蜜餞。這蜜餞正是他去染甜居要剪子那日,李言樂給的。
“這蜜餞真甜,師兄你要不要來一塊~”
今日的寧飛影,膽是真的肥。隻可惜他雖在作死的邊緣上躥下跳,卻並未在沈澤臉上看到一絲不一樣的情緒,沈澤甚至還接過他遞來的蜜餞,稱讚了一句甜。
“既然今日不宜打擾,改日再找她罷。”
“砰~啾~”
沈寧二人正要轉身離開,人群正中發出一串巨響,空中炸開了一片片的火花。煙火表演開始。
聽到聲響,更多人往棚樓的方向聚集,沈寧二人一下就被擠到了最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