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她在火堆旁放了許多幹柴,隻要有人過來一定會踩斷樹枝。還真有人不要臉,才問她借過火,現在就想幹壞事。
呼呼風聲裏,蘇氏被驚醒,瘦弱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尖叫,扯著包裹的中年漢子陡然一驚。但他已經動手,就不可能再停,使大力想甩脫蘇氏。
其餘人被這動靜嚇醒,火光映著二十幾張驚惶,詫異的臉但誰也沒有嗬斥阻攔。
砰咚!
中年漢子腦袋劇痛,鮮血汩汩而流,他轉頭就見裹得嚴實的葉暖站在他身後,手上拿著塊沾血的石頭,唯一露在外頭的眼睛狠厲冷漠。
“滾!”
被這樣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盯著,中年漢子嚇得後退兩步,爾後又覺得委實沒麵子,抬腳就想往葉暖身上踹。葉暖手起石落,照著他腦門又是一下,他腳下不穩,砰咚倒地。
中年漢子原是主家管事,吞沒主家銀兩又與姨娘通奸,主家氣不過,花大價錢讓官老爺送來荒原。一路上本就被苛待,瘦的隻剩一把骨頭,白日又沒吃喝,十分力氣也隻剩下三分。
二十幾個人裏,隻有葉暖一家沒男人,病的病,小的小,小姑娘一陣風都能吹跑,這才挑了她們下手。不想這悶聲不響,包得隻露眼睛的小姑娘這樣凶悍。
連著被砸了兩下腦袋,整個眼前發黑,怎麼都爬不起來。
葉暖一腳踩在漢子胸口,將臉上的頭巾摘下,右臉的疤痕在火光下醜陋恐怖,毫無遮掩的暴露在所有人麵前。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冷著聲道:“我也是殺過十幾個人的,誰再敢打我們娘三主意,我就是死也要弄死幾個!”
“阿暖!”蘇氏見她露臉,抱著包裹,急促的喊了聲。
空氣突然安靜,在場的二十幾個人驚懼的看著火堆旁瘦削的小姑娘。
殺了十幾個人!
她又將目光轉向地上的漢子,腳下用力:“再敢有下次,就把你腦袋砸得稀爛!”那石頭尖尖還沾著血,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兩下,漢子沒出息的發抖,等她移開腳,嚇得連滾帶爬跑回自己火堆旁縮著。
葉暖從容的坐回蘇氏身邊,握著石塊的手卻在發抖。蘇氏將她手中的石塊掰出來,眼角發紅,甕聲道:“阿暖”
“娘,我沒事!”
不就是地痞流氓嘛,她在孤兒院那會兒沒少碰到。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這才剛剛開始,今夜若不嚇住這幫人,總有人撿軟柿子捏。
這麼一鬧,眾人確實不太敢輕看這母子三人,後半夜也不敢睡死,生怕其餘人朝自己動手。
蘇氏讓葉暖先睡,自己抱著包袱坐在火堆旁,如同巡夜的貓頭鷹般圈巡四周,心裏卻暗罵:這都是什麼事,又累又餓又渴,還得互相堤防。
天蒙蒙亮時陸陸續續有人收拾包袱起來,荒原日頭太毒,他們必須趕在太陽沒出來前上路,也能省些水。
火堆自然熄滅,蘇氏將蓋在外頭的衣裳收好,拿出水囊各自抿了一口。葉暖抱著葉小虎跟在她身後往人群末尾走去。
隱約中瞧見有人視線落在她們身上,一抬頭就瞧見昨夜搶她們東西的漢子纏著腦袋畏畏縮縮的張望。
葉暖不動聲色踢動腳邊的石子,響聲在寂靜的清晨格外明顯,那漢子肩背一縮,不敢在看。
風吹動枯黃的野草,視野裏出現一叢叢低矮的灌木,灌木下的土地依舊焦黃皸裂。
走了小半個時辰,天和地悄然裂開一道縫,微亮的黃光破土而出,不過片刻火紅的圓日升起,所有人喉頭都是一幹,心下沒有歡喜隻有煩躁。
隨著日頭的升高,天越來越熱。葉暖悶的有些透不過氣,卻不敢輕易脫外裳。這裏的紫外線極強,她們中都來的,皮膚不比當地人,一旦曬傷就很麻煩。
走到午後,水囊裏的水已經耗盡。
葉暖也抱不動人了,牽著葉小虎慢慢走,沒走幾步,前頭突然騷亂。葉暖墊著腳往前頭瞧,原來是先前問她借火的年輕漢子的老母親昏死了。
人群中不少體質弱一些的也有些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看地上昏倒的老婦,又看看無邊無際,滿地枯黃皸裂的荒原,悲從心來。
“不走了,不走了,反正都是死!”有人梗著嗓子叫嚷,然而叫出的聲音也是嘶啞難聽,像是被煙火燙過一般。
葉暖牽著弟弟跟著大部隊坐在最末,聽到前頭在喊:“誰還有水,救救我娘誰還有水”
沒有人搭腔,葉暖晃晃手裏已經空了的水囊也沒說話。
一陣風吹過,幹燥中混著駝鈴的輕響。
葉暖耳尖動了動,突然站起身,朝著來的路看去,漆黑的眼一點一點的變亮,激動的指著遠處喊道:“有人來了。”
原本坐在地上的人站起了大半,都墊著腳朝身後望去,神色越來越激動。
駝鈴聲伴隨著踢踢踏踏的響聲朝著這邊過來,走得近了,眾人才瞧見是一夥騎著駱駝的商隊。商隊後跟著一輛鑲金嵌玉,四角垂鈴的馬車,馬車大敞,白紗飄舞,隱隱可見裏頭坐著一名紫衣裹身,身段玲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