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平日裏格外佛係、不怎麼發表觀點和做決定的小舅,卻用一個手勢打斷了他們,柔聲問孩子:“崽崽為什麼想去?”
總不能說自己以前,不,是上輩子,通關過很多次這種巨獸副本吧。
季辭隨便編了個勉強合理的借口搪塞,招招手讓小舅蹲下來,附在他耳邊說些什麼。
季淳神情未變,再站起來時卻點點頭:“好。你們吸引豹鯰的注意力,我帶小辭進去幫它。”
季悅梔摸不著頭腦:“那麼危險,小舅自己去我都覺得不放心,怎麼還能把小辭也帶著?”
季越彭也是一臉難以置信,姐弟倆一起看向穩重的大哥,後者這次沒法給他們解答了,搖搖頭。
他也覺得奇怪,可是他從來沒有反對過季淳的任何決定——一次又一次的事實證明,季淳比他們多活的那幾百年可不是睡覺睡過去的。
如果季淳認為季辭可以——無論出自什麼樣的判斷緣由——那麼這個由季淳提議收養的幼弟,也許就是天賦異稟。
“你們小心。”他說完這句話,沒有再看向準備深入鯰口的二人,而是一轉身回到龍形旋起雙翼,“悅梔,越彭,跟我來!”
分工完畢,姐弟三人都已經化作龍形,飛向依舊海嘯不止的中心地帶,不停扇動著翅膀試圖引起豹鯰的注意。
可惜,那家夥雖然有四隻碩大的、燈箱一樣的眼睛,成天待在水底不動彈,視覺已經退化大半,看起來眼珠子轉啊轉挺駭人的,其實就跟裝飾品差不多。
而他們此刻雙翼掀起的風跟豹鯰扭動引起的滔天巨浪根本不值一提。沒辦法,隻能換別的策略。
季霖澤努力躲開水花,靠近它的眼睛,噴出一個溫度沒那麼高的火球,既不會傷到皮糙肉厚的它,又能讓豹鯰在種種疼痛中鮮明地分辨出新的襲擊。
豹鯰掀騰的動作一頓,接著怒吼起來。
這個辦法立竿見影,季悅梔和季越彭有樣學樣,圍到豹鯰的其他兩隻眼睛前噴出火球。
小舅真是未卜先知,剛才讓他倆比賽的項目,這會兒全都用上了。家主就是家主,哪怕現在退隱了,也依舊有他們這些小年輕追趕不上的智慧。
豹鯰覺得自己真的是倒黴透了。它隻不過在水底睡午覺好好的,被岸上又是比賽又是噴火的動靜吵醒了,打了個嗬欠,沒想到吸進來一根大“刺”,那茬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在水裏的古木正正好好卡在它喉嚨口,任是怎麼吞咽咳嗽都趕不出去。
眼看越來越痛苦,它想上來求救,結果這幾位遠古鄰居非但不幫忙,還朝自己的眼睛噴火!實在是太、太、太過分了!
哪哪兒都疼,豹豹心裏苦,豹豹說不出。
它氣急敗壞,想要追殺這幾個壞鄰居,結果眼神不太好遊錯了方向,一個俯衝竟然上了岸——這下好了,被刺戳死之前,擱淺脫水而死吧。
它悲憤交加,張開血盆大口準備罵人,就在張嘴的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鑽了進去。
誒,啥玩意兒?
如同季淳以前告訴過季小辭的那樣,人身單獨化形出龍翼是一件非常消耗體力的事情,可現在沒有別的辦法。
巨龍形態的目標過於明顯,肯定在進入豹鯰口腔前就被發現並攻擊,而且就算躲過了防線,也不方便活動。
要是完全人類的形態,怎麼可能順順利利走進去?多半是沒走幾步就已經失足摔到湖裏,或者更慘的,直接滑進喉嚨葬身魚腹。
為了幫這個老鄰居,季淳隻有長出龍翼,在豹鯰被外甥們吸引上岸、脫離巨浪以後,抱著崽崽飛了進去。
和外表的龐然大物不同,豹鯰的口腔深處並不寬敞,甚至愈發狹窄。這也許是喉管為了不讓什麼玩意兒都被主人吸進食道所進化出的保護機製。
季淳越往裏走,越覺得前行困難,不得不彎著腰。而且豹鯰那些如同鍾乳石般巨大且密集的牙齒間粘液厚重,每走一步他都覺得自己快要陷進去了。
這時候,崽崽人小體輕的好處就體現了出來。他在季淳懷裏扭了扭,要下來:“讓崽崽去。”
樹木就在不遠處,可季淳已經沒法再前進了,否則先被沼澤吞沒的會是自己。要是自己不能動了,孤立無援的季辭也不可能安然走出去。
盡管擔心,可沒有別的辦法,隻有讓季辭試試看。大不了太危險了放棄任務,直接帶小辭飛出去。
他把自己最疼愛的小寶貝放下來,崽崽果然沒有他陷得深,靈活許多。
季辭小小的手掌握住他的手指,眼神認真:“小舅要相信崽崽。”
那目光,幾乎不像一個年幼的孩子。季淳有些晃神,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季辭已經轉過身向樹木走去,堅定而輕盈。
從古至今,季家代代都是強悍驍勇的戰士。現在,史上最年幼的勇士要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