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辭推翻了自己的猶豫:上輩子,許遊就是用那種老實巴交的外表欺騙了他的信任,他才落得喪命的下場——他絕對不能放鬆警惕,重蹈覆轍!
要是兩世都死在同一個人手裏,他也沒臉再去第三次輪回了。
就算還不能確定許遊的目標究竟是不是自己,但季辭知道遠離他準是沒錯的;要是他現在十幾歲,還需要找個周全的理由離場,好在他隻有三歲,隻要扁扁嘴、淚花閃現,放聲大哭,就夠了。
餐桌上彼此猜忌的詭異氣氛已經到達臨界點,隻需要一個小小的插曲便能打破,而季辭的哭聲就是那把鑰匙。
表麵和諧蕩然無存,成年人們趕緊圍過去七嘴八舌哄孩子:“崽崽不哭啊不哭。”
“小辭怎麼了?是不是燙著了?”
“跟姐姐說,哪裏不舒服?”
“來來來哥哥抱!”
季越彭因為年紀小,雖然在這個家裏地位不咋地,但年輕有年輕的好處,說話直做事衝,此刻選他準沒錯。
季辭委委屈屈把臉埋在哥哥懷裏,見好就收,哭泣逐漸止住,男孩小手一指對麵,抽噎道:“崽崽好怕他……”
許遊:“……”
他忍不住問在場唯一一個還保持平靜的人:“我長得有那麼可怕嗎?”
加西亞猶豫再三,輕輕搖了搖頭。
他總是站在季淳身後,是最忠誠的影子,誰都不會在意他,但他能把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以便最快、也最好地護得主人一家周全。
今天他和往常一樣,密切觀察全程,沒發現什麼異樣。許遊雖然一看就是有備而來,但評估程度並不危險,相反,是來請求季家的“結盟”的。
他沒記錯的話,季辭應該沒有見過許遊。
……可現在,怎麼會變成這種局麵?
哪怕是洞悉萬物的加西亞也不明白了。
許遊有自知之明,站起來:“要不,我今天就先回去吧。”
季淳從那邊哄孩子的混戰中回過神,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小辭平時也不認生,可能今天不太舒服吧……”
“沒關係。”許遊勉強一笑。
他向來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遊走人類和龍類兩邊社會,社交得心應手,上至八十歲老奶奶下至八歲小娃娃,無一不能討他們歡心。
今天居然敗在了三歲的小崽子這裏。
還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最重要的戰略部署目標。
這很難不讓許遊感到挫敗,同時擅長摸索他人性格的許遊也意識到,今天隻能到此為止了,再待下去非但不能取得季小辭的好感,反而會讓護崽的季家其他人對他的惡感直線上升。
逃跑不可恥,還很有用。隻能走為上計了。
許遊說要走,季辭也安靜下來,小手攥著哥哥的衣服低低抽泣,大眼睛裏仍然汪著亮晶晶的淚滴,仿佛那人再多待一秒,他還會接著哇哇大哭。
許遊無奈,落荒而逃。
上輩子玩家輸給了npc,這輩子的對峙第一回合,人類幼崽大獲全勝。
外來客的車離開了城堡,消失在沉沉夜色中。季淳收回視線,離開眺望的露台,回到餐廳,發現了椅背上的、不屬於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西裝外套。
應該是許遊的。剛才走得匆匆忙忙,忘記帶了。
季淳皺眉:“加西亞,去把衣服還給許總。”
“是。”
隻不過十分鍾後加西亞回來時,原封不動拿著西裝,搖搖頭:“沒追上。”
嫌疑人畏罪潛逃,流竄太快,沒能當場緝拿歸案。
好好的一頓晚餐,鬧成這樣子,“罪魁禍首”卻像與自己無關似的,眼眶紅紅,神色無辜,乖巧地靠在季越彭懷裏。
季淳對著小家夥也說不出重話,歎了口氣:“悅梔,越彭,帶崽崽回房間休息。”
其他的,還是以後再說吧。
他們和許遊,不會隻見這一次。
許遊回到家時才意識到外套忘記帶了,不過也好,有正大光明的借口再去一次季家。
他靠在沙發上,長長舒了口氣,頗有些狼狽。
管家伯恩問:“少爺見到那個孩子了嗎?”
他對晚上發生的荒謬誤會和不順隻字不提:“當然。”
“那孩子都已經三歲了吧?”伯恩沉吟道,“以前覺得人類壽命短暫,可這一次等了三年,倒是夠漫長的。”
許遊哼笑一聲。
是的,在季辭還是個除了哭鬧什麼也不懂的小嬰兒時,他就已經見過他了。耐心等待三年,計劃三年,籌備三年,最近,才終於和季家家主搭上線。
……隻不過,三年後,小屁孩怎麼還是隻會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