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官帶頭抱怨,謾罵隨處可見。陳澤盡力保持自我,可出淤泥怎能不染。五一勞動節,王中添給中隊承包改造工程,完成單雙杠訓練場地改造,“三天休息,把水泥地砸掉,再拉沙,很簡單的!”
王中添隻負責指揮,任何工具都不碰。戰士們隻有鍬鎬和大錘,幹了兩天工程量還沒過半。王中添訓斥中隊,“換地方工人,一天就搞定了!”
中隊對王中添的謾罵此起彼伏,他假裝不知道。王中添為了領導的一句讚揚,犧牲全中隊的利益,戰士們從始至終什麼都沒有得到。最後中隊戰士湊錢聯係挖土機協助,假期過後又用一周時間才完成。這期間,八中隊的張子涵和陳韓調來了七中隊,“老子真的倒黴!”
陳澤心裏防線逐漸崩塌,意識也在瓦解,多數時候更像行屍走肉。可是心在跳,“撲通!”“撲通!”骨頭在顫動,“哢嚓!”“哢嚓!”
每天的連軸轉,新兵是煉獄模式。王中添覺得沒有任何困難,“這還不簡單!”“用力!”“蹬腿!”“邁大步!”“跳啊!”點名時候,他總說,“都是二十來歲的鋃鐺小夥,每天都有氣無力,要死嗎一天天!”王中添追求極致,他的世界必須一片雪白。可是他不知道,他的身上便是灰黑!
指導員值班是中隊的狂歡,隻要王中添不在,天空永遠碧藍。中隊各種小違規層出不窮,指導員模棱兩可的管理。偷用手機、謊報病情、小用特權、內務懶散……指導員不會過分幹涉,他主張點到為止。
指導員不會輕易不出手,出手便要翻天覆地。有次指導員整頓中隊,全副武裝緊急集合,圍著操場跑三十圈。
陳澤穿著防爆服,各種硬片的防具讓他邁不開腳。陳澤的短腿是挪動著跑完的,那是他第一次用汗洗澡。
中隊開辟一條水路,汗滴在地上就被蒸發,“呲”的聲音異常清晰。後來大地屈服於汗水,中隊跑過的路明顯潮濕。
陳澤好多次堅持不住了,可是他不想當出頭鳥,“別人能堅持我也能!”陳澤死死的盯著前一名的腳跟,跟著他的步伐挪動。他把頭盡量放低,重心下移。有一瞬間,陳澤感覺自己回到了大院。
“加油陳澤!還有幾步了!”在終點的戰友為陳澤喝彩,孫逸跳的老高,“我去!陳澤!”連長也瞪大眼睛盯著他。“哐當!”鎧甲撞擊的聲音把他拖回現實,三十圈終於跑完,陳澤感覺自己在慢慢變軟,身體在逐漸縮小。
新兵更怕大教育,保持坐姿一動不動簡直是淩遲。他們不僅僅要對抗躁動的身體,還有灌鉛的眼皮。中隊官官相互,士官可以肆無忌憚的瞌睡,上等兵可以小眯一會,隻要不被點名,皆大歡喜。但新兵不能,眨眼過多都會被記。
教育是陳澤的墳墓,記名是遲早的事情。劉晨警告過陳澤,但陳澤身不由己,他重來沒有這樣累過。每天出不完的公差,拔不完的草,衝不完的圈。
陳澤采取終極手段克製自己睡覺,每次教育找來倆不瞌睡的戰友,一左一右監督。隻要陳澤困意襲來,就是一頓指甲旋肉。
陳澤看著前麵睡死過去的士官,心中長舒一口氣,“這下沒我了!”點名時,張偉強調,“陳澤都睡死過去,點頭就算了,還流哈喇子!”
左手腕的傷疤清楚可見,還有那拙劣縫針技術留下的印記。歲月一直流逝,有些傷痛卻永遠帶不走。這一幕陳澤似曾相識,他曾經無限接近過死亡,試圖反抗炙熱的烈焰。
陳澤開始瘋狂後悔,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想捅死那個二次入伍的自己。此刻的他隻想逃,一睜一閉恍惚兩年該多好。
周超安慰陳澤,“我比你更慘!昨天還在被班長瘋狂搞!”昨晚周超蹲杠鈴的樣子讓人心疼,他一隻手還打著石膏。陳澤問他,“你不痛?”他麵如死灰,饑黃麵瘦,“痛就能不蹲了?”“也是!”那個曾經蹲在四樓俱樂部的陳澤和他一樣。
廉狄最慘,不過前兩天他時來運轉學廚去了。李輝不想放他走,可名單上有他。簡自豪雖然是瘋子,但這件事幫了廉星。新兵班時期,九班是煉獄模式,新兵談九色變,黃瑞坤甚至想過跳樓。
陳澤一邊同情著這群人,一邊又慶幸著,“這樣也行,至少誰都不好過!”
惡魔笑著,“對,就應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