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嬤嬤見明月如此鄭重,便放下手裏的剪刀,轉過頭來,目光直視著她。
“我想要贖身出府,還望嬤嬤幫我周旋。”明月說道。
贖身這件事,並不是有錢了就夠,還得主家同意。
明月這三年,也沒少打聽侯府對這件事的態度,但打聽出來的結果卻並不樂觀。
婢女若是年紀大了,想要出府嫁人,侯府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甚至為了博一個好名聲,不僅不會收贖身銀子,還會額外贈一副嫁妝。
但若是年紀小的,侯府的態度就比較含糊,畢竟培養一個得用的丫頭也要一兩年,剛將人調/教好就要跑,侯府自然不樂意。
明月選擇的時間點很微妙,若是入府一兩年,侯府定然不會放人,而如果繼續拖下去,那可能就會進入原本的通房劇情,如今這個點,倒是可以搏一搏。
範嬤嬤雖然很少去夫人跟前走動,但明月能看出來,夫人很看重範嬤嬤,明月覺得若是能得範嬤嬤幫忙,事情便定了八成。
聽了明月的打算,範嬤嬤微微皺眉,問道:“你怎麼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明月對於範嬤嬤,既是徒弟,也是助手,範嬤嬤好不容易將明月培養出來了,私心裏自然不願意明月離開。
況且,範嬤嬤有過離府又回府的經曆,侯府於她來說,就是避難所,因而她心底也覺得沒有什麼地方比侯府更安穩。
“我當日入府是因意外,當時便存了要贖身離開的心思,隻是一直沒有湊足銀子,如今銀錢足夠,便打算離開。”明月解釋道。
範嬤嬤神色沒有半分舒緩,而是語重心長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應該知道,我打算讓你接我的班,能夠負責花圃,日後便有了著落。”
花圃雖不如別的地方油水足,但也是獨立管理的一個地方,甚至因為夫人愛花的緣故,在侯府中算得上十分體麵。
明月自然知道這有多安穩,但她卻不想一直拘泥在這裏,她也有自己的誌向。
“明月謝過嬤嬤好意,隻是我不想自己終身都拘泥在這方寸之地。”明月說道。
範嬤嬤見她神色堅決,說道:“那你出府後有什麼打算?是尋好親事了?你年紀小,合該仔細挑一挑。”
明月搖搖頭,說道:“我暫時還沒有成親的打算。”
見她不是嫁人,但又堅決出府,範嬤嬤更加疑惑了。
明月麵上露出懷念之色,道:“父親在世時,從不以女兒之身而輕賤於我,反而悉心教導,傳授醫術,希望我能學有所成。”
“父親所盼,亦是我心之所願,待出府後,我欲拜師苦學,效仿父親,懸壺濟世。”
範嬤嬤萬沒想到明月是這樣的打算,她和明月相處三年,自然知道明月的脾性,知曉既然明月這麼說了,心裏便是這麼打算的,沒有半點虛假。
範嬤嬤雖然震驚於明月的誌向,但她也知道這其中的艱難:“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明月聞言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
範嬤嬤年紀大,見過的風雨也多,明月是她欣賞看重的後輩,自然不希望吃太多苦頭。
“外麵世道艱難,男大夫尚且會遇到許多苛責,何況是你一女子之身呢?待在府裏,你這次穩穩升上二等婢女,待再熬上兩年,便是一等,綠袖如今的風光,便是你的未來。”
綠袖嫁人,新郎是趙嬤嬤的兒子,夫人賞了首飾和五十兩銀子做嫁妝,還允許她將這麼多年的積攢帶走,這在一等婢女中都是頭籌。
綠袖本就是夫人跟前的大丫頭,結婚之後,多半也會繼續留在夫人身邊,隻是從婢女變成了管事娘子,按照她的能力,未來多半是要接趙嬤嬤的班,在侯府下人看來,顯然前途大好。
明月搖了搖頭,說道:“嬤嬤,我既決定要走這條路,便是將一切都已經考慮清楚了,留在府裏,即便榮華富貴,也隻是心如枯井;離開這裏,哪怕窮困潦倒,縱使隻能做一方遊醫,也是我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