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這日早早就來了醫館,將各處全都清掃幹淨。
等柳醫女起床後,看到動作格外賣力的明月,也沒有半分歡喜,隻酸溜溜道:“她也沒什麼本事,你倒是上心,真真是遠香近臭。”
明月聽到這話不免失笑,說道:“師父,遠來是客,您也不想在客人麵前失禮,對嗎?”
柳醫女聽到這話,竟然詭異的覺得有些開心,畢竟雖然大家都是師父,但在明月的話語裏似乎來的這個是客,她立馬就察覺出親疏有別來。
上午日頭升起不久,便有人上門。
來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身邊帶著個七八歲大的小姑娘。
柳醫女見故友到來,哪裏還顧得上那些酸氣,當即眼眶泛紅,老姊妹倆互相拉著手,半晌也不舍得放開。
“你一離開便是兩年,連個口信都不讓人帶回來,真是急死個人。”柳醫女埋怨道。
王醫女側頭看了身旁小女孩一眼,解釋道:“我此番返回祖籍尋親,途中變故頗多,辛勞許久,方才找到她。”
一番解釋,才知她身旁的小姑娘名叫王萱,是她弟弟的孫女。
王醫女年少入宮,深宮與外界難以聯係,她的家鄉多年前發洪水,家人離散,如今唯一活著的親人便是王萱,被王醫女尋到的時候王萱在一戶大戶人家做小丫頭。
王醫女不放心別人,將王萱帶在身邊照顧,打算日後祖孫倆定居京城。
“萱兒,這是你蘇師姐。”王醫女讓王萱上前見禮。
許是小小年紀便飽受苦難,王萱神情有些瑟縮,麵對舉止大方的明月,她不免顯得有些畏懼。
明月輕輕一笑,將人拉到一旁,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糕點來。
王萱見到糕點,立時眼前一亮,但卻不敢伸手拿,隻轉頭怯生生看向王醫女。
得到王醫女點頭後,王萱才敢伸手,拿了最小的一塊。
王醫女雖然沒有說得特別明白,但看著王萱的模樣,明月也知道她應當是吃了不少苦,怕孩子覺得難受,明月也不跟她聊別的,隻問起這一路上京的見聞。
小孩子遇到新鮮事都愛和人分享,一來二去,兩人倒是逐漸熟絡起來,王萱從一開始的怯生生,到不斷接受明月的投喂,兩人好的如同姊妹一般。
一旁的王醫女哪怕在和柳醫女聊天,眼睛也不時看著那邊,忍不住感慨道:“月兒是個好孩子,什麼事交給她,再沒有不放心的,萱兒一路上都不多說話,我看著真著急。”
柳醫女立馬覺得與有榮焉,說道:“她要是個扶不起來的,我才不收她。”
王醫女說道:“你不收我收。”
柳醫女聞言才想到自己其實也是個共享師父。
王醫女麵對老姐妹,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道:“我原本預計在老家還要待上兩月,看看還能不能尋到什麼親人,但侯府催的急,隻能先回來了。”
柳醫女問道:“此事你有把握嗎?”
王醫女搖搖頭。
“那你為何還要回來?”柳醫女不解,畢竟王醫女家鄉遙遠,下一次再回去,就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王醫女眼神微凝,說道:“就算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治好,但也不會讓情況變得更壞,若是治好了……”
柳醫女一頓,問道:“難道你想?”
王醫女說道:“我隻是想證明,我的醫術不比任何人弱。”
柳醫女想到當年那件事,暗道若是換了自己,隻怕也會如這般憤恨難忘,便沒有多勸,但她到底還是為自己的徒弟爭取一把。
“月兒這兩年進步很大,你進侯府,可以帶著她一起。”
女大夫出診機會本就比男大夫少,這一次的病例情況特殊,柳醫女不想明月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王醫女點點頭,說道:“月兒也是我的徒弟,就算你不提,我也要帶著她去,她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日後定能青出於藍。”
醫女雖然存在,但長久以來卻飽受偏見,甚至很多醫女都得不到一個“大夫”的尊稱,反而被喚做“穩婆”“醫婆”這種隱含歧視的稱謂。
柳醫女和她的醫女同僚們喜愛明月不假,但喜愛到壓箱底的本事都傾囊相授,甚至不介意當個共享師父。
這其中的緣由,雖然她們都沒有明說,但明月隱隱能夠猜到,明月也做好了要為師父們的期許拚盡全力的準備。
次日一早,明月起了個大早,被王醫女帶著進了侯府。
離開侯府四年,明月都沒想到自己還能進入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