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船……”
夥計們大吼一嗓子，槳線拋回到船上，在吱嘎聲裏巨船緩緩動起來。
白日裏船上人員來來往往走動，熱鬧同樣雜亂。到了夜裏，睡下一部分人，這才顯出幾分清靜。而夜漸漸入深，滴嗒起了雨聲。
徐青翻身坐起，推門來到了甲板，雨並不大，幾個小夥計忙忙碌碌處理著積水。
他就站在簷下，腳邊的白袍不可避免微濕，沉靜地望著雨幕。
不遠處，好像立著一位獨自跑出散心的小姐，女孩自從瞥見徐青，就一直癡癡地在看。
林長歡暗瞪徐青一眼，在徐青背後幽幽地吹氣，講著鬼故事。
“……人呐，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徐青後背涼嗖嗖，聽林長歡故意低沉的聲音，略顯寵溺轉過身開玩笑道，“虧心事我愁，可我的心上人是個蓋世慫鬼，就怕他不敢爬上我的床。”
“嘖嘖，小夥子看起來人模人樣，怎麼腦子裏盡裝著下流，”林長歡朝那邊撇撇嘴，“若是叫人小姑娘知道了，美夢破碎，不傷心啊？”
“你岀來不看風景，原來是來。。…看女人，”徐青變臉變得快，比林長歡方才那樣，更麵露鄙夷，“人家是縣太爺女兒，此次去夫家成親，能看得上你一個窮鬼。少女懷春，你這麼多戲幹什麼？”
“你！”
林長歡甩袖，不與小人爭論。在女人身上，他就沒跟徐青占過上分。那位白虎堂的夫人，徐青可是狠狠損過他幾回。
他向外看去，此間春雨微濕，遠處青山含黛，近水籠煙。輕風微動吹拂，卷起細碎的雨珠。男子的衣袍驟然蕩起，身姿羨刹。
山巒千層嶂，綠水一舊船。
徐青是個很講究的人，雖混跡在殺手堆裏，但他養母卻是個精貴的主兒。老妖大她十歲，卻在遇到她後，嬌縱了她一輩子。
徐青很多時候性子像她，但徐青說白一莽夫，也不是為了賞美景能出門的家夥。
“你，要不去洗洗？”徐青對他說。
果真真麵貌暴露，林長歡撫額，“……你忍了多長時間？”
“咳，一直忍著。”徐青有幾分尷尬。
誰知他第一回見林長歡就想把那破袍子撕了？他徐青最落魄的時候都沒這麼不拘過，也虧林長歡鬼主意多能給自己裹這一身。
林長歡靜悄悄走進雨裏，決定自暴自棄式洗澡。
“我醒來什麼衣服都沒有，沒一個人給我燒過來～～”林長歡語氣中透出些憤恨。
“你先幹淨著，別的鬼有的，我家長歡也得有！我這就去給你燒去。”徐青佯惱，擼起袖子咋咋呼呼朝下層艙口走去。
林長歡看著那人少有的朝氣，忍不住笑開，他閉目仰頭享受著雨。
這不是他第一次上這船，幾年前徐青也曾抱他來過一回。
那回是他們懸閣的一次大行動，出動了不少人，林長歡誤入其中，生死一線被徐青拚命救下。
他剛醒，隻覺身下堅硬，頭疼欲裂。扶著床板起身，隻瞧見一姑娘獨坐桌前飲茶，似笑非笑盯著他看。
“姑娘是……”
“陳七娘。”
“呃……姑娘與我同處一室，可是姑娘救得我？”林長歡試探著問。
那女人一笑，放下茶盞，“我五哥救的你，我不過在這兒守著你。我五哥，徐青。”
林長歡心下鬆了口氣，不是他自戀，若是這姑娘如畫本上挾恩想做些什麼，他還真不知道如何自處。
“見公子放下心來，是怕恩情難還？怎麼，是我五哥的恩情，你就不用還了？”七娘隻覺這人書生氣重，心上一計，故意道。
“你重傷未愈，憑我五哥看重你的程度，本來該是他守著你。”
林長歡聞言臉上一紅，語氣中帶了點怨懟，小聲說，“就是。他跑哪去了。”
七娘：……又一個被我五哥迷得神魂顛倒，無語。
七娘作勢咳嗽，傾身認真道，“實不相瞞，我五哥現下有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