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羨的思路還挺奇怪，他把我帶到了先帝乾德宗和先宋皇後的陵寢，那是他的父母長眠之地。
“這是何意？”我一手被他牽著一手攥緊了酒壺。
“我想跟你說的，正是我父皇母後的故事。”
“那……那你說吧……”我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為，但私心裏想著，或許這是他與我之間至關重要的談話。
關於先帝和先宋皇後，我隻從長輩處略有耳聞，畢竟先帝駕崩時我年紀尚小幾乎不記事。
先帝是名留青史的明君，一生功績彪炳，為百姓愛戴，諡號為“德”，可見臣民敬仰。
宋皇後記載不多，隻知她比德宗年輕許多，是德宗中年後續弦的皇後，一入宮就是椒房獨寵，唯一的愛子便是晉安王。
阿羨故事裏的人物，不是傳奇的德宗和宋皇後，隻是他恩愛的父母。
“一切的開始，是因為一個傳言，我的母親，北京第一美人宋氏女，有最祥瑞的鳳命，誰能娶她為妻，必然君臨天下，成為天下明主。天下想娶她的人不知凡幾，父皇為了穩固天下民心，迎宋氏女入盛京，宣布皇子中誰能迎娶宋氏女，誰就是下任皇帝。”
“可是宋皇後最後嫁給了德宗……”
“對，因為我母後，本來就愛慕我父皇，她說她是為了父皇進盛京的，隻為了走近他。早年間滿都來犯，我父皇禦駕親征到過北境，機緣巧合救過一個小女童，那就是我母後。我母後從幼年時就愛慕我父皇，可是畢竟他們年紀相差太大，且盛京北境天高路遠，母後以為他們這輩子隻能錯過，鬱鬱寡歡好些年。鳳命入京是母後唯一的機會，她也實現了她幼時的夢，嫁給了她愛慕的英雄。”
“入京後，母後拒絕了所有皇子的示好，隻一心圍著父皇打轉，她一次次向父皇表達心意，卻隻收到了一次次拒絕。父皇說，你若想當皇後，你嫁給誰，誰就是皇帝，你就是皇後，你不必為了這個母儀天下的位置費盡心思。那是母後第一次對父皇發脾氣，她說，我不要母儀天下，我要的，隻是一個你罷了，哪怕做你身邊一個末等宮女，也是心甘情願。”
“宋皇後一片癡心令人動容，為何先帝要一次次拒絕她呢？”我不知這話到底是問著德宗和宋皇後，還是為了問問阿羨和自己。
“因為父皇，想保護她啊！”阿羨看向我，好看的眼睛裏有深邃的光。“那時候，我父皇已經年近四十，而我母後才十六七歲，甚至比幾個年長的皇子年紀還小，父皇自知無法陪母後白頭到老，隻怕自己去後留下她一人孤苦無依，而她又是這樣特殊的鳳命，若無人庇護必然淪為各方爭奪的目標。父皇怕她餘生艱難，於是想為她選個有力的保障，誰娶她，誰就當皇帝，無論如何她都是皇後，榮華一生。”
“那為何最後，先帝還是和宋皇後在一起了呢？”
“因為愛啊！”阿羨笑著，似是帶著美好的懷念，“那次春狩遭遇了刺客，母後將意外受傷的父皇藏在一處陷阱裏，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引開刺客，她走之前隻對父皇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你自以為是在保護我，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給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隻一個你，既然今生得不到，那我是死是活，又有什麼區別？”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為父皇擋下了所有致命危機，身受重傷，差點救不回來。也是那時，父皇以為要徹底失去她了，才徹底正視自己的心，他們是彼此深愛的。”
“其實，我很像我父皇，父皇說所有皇子中我最像他。”阿羨又笑著看我，眼神似有歉疚和祈求，“我是最像他了，像他的自以為是，我以為我推開你是為了保護你，是對你好，卻忘了問，你究竟想要的是什麼，你覺得好才是好的。”
“我承認，直到看到你接過楊駿的那支簪，我後悔了，我痛恨這麼懦弱的自己，又嫉妒他站在你身邊的模樣。所以，我今天坦白一切向你懺悔，你能不能再回頭看我一次。”
“晉安王真有意思，說推開就推開，說回頭就回頭，當臣女是那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此刻我心裏五味雜陳，說不清是惱怒多一點還是羞憤多一點。
“不是的！卿卿，就算你不會回頭，我也還是要告訴你，不然我這一生都會後悔。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很久之前就喜歡你。”
這一刻，我的心裏像炸開了一團煙火，映著眼前少年的模樣，刻在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