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時節,天黑的愈來愈早,幾個新入宮的小宮女正被掌事太監領著,步履匆匆的往各自被指派的處所去,排在隊尾的名叫龐曦兒,生得明眸皓齒,是將軍府裏選送入宮的家生子,接人的掌事太監得了皇後宮裏的關照,唯獨把曦兒安排進東宮伺候。
領人的掌事太監看著年紀不大,卻已是入宮多年的老人了,近年來得了皇後身邊齊公公的青眼,被齊公公賜名齊風,收做了義子。將軍府是皇後娘娘的本家,有了這層關係,齊風不免對曦兒殷勤了許多,待旁的人都散了,二人一路閑話著便到了東宮。
天黑透了,東宮各處都掌了燈,曦兒不敢四處打量,緊跟著出來接人的宮女的步子到了住處安頓。東宮掌事的宮女名叫北竹,一雙眼睛生得冷冷清清,言語間也是淡淡的,隻囑咐了幾句規矩便留曦兒獨自歇息。一路上曦兒的手凍得有些冰,坐在床沿才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宮裏靜得出奇,她有些想家了。
不出幾日,便輪到曦兒去太子書房守夜。東宮尚未立妃,太子勤勉政事,便有了偶爾留宿在書房的時候。入宮至今曦兒還未見過太子,這晚早早的便跟著北竹往書房去了。二人一路無話,除了北竹不苟言笑,東宮的其餘宮人們也都被調/教得肅靜極了,曦兒察言觀色,自然也跟著少言寡語起來。
書房燒了地龍,一進門便是撲麵而來的暖意,曦兒微低著頭,規矩周全的行了大禮跪在太子案前,她稍顯怯懦的小聲道,“奴婢龐曦兒,問太子殿下安。”
曦兒伏著頭,聽到了太子詢問的聲音,“是母後安排的人?”仿佛又無需誰答他的話,便吩咐道,“起來吧。”
曦兒緩緩起身,終於看清了太子的樣子,刹那間她仿佛便明白了東宮的靜,它的主人竟生成這樣,襯著這樣一張臉,塵世間丁點的喧鬧嘈雜似乎都像褻瀆。太子一身絳紅便服端坐在案前,一雙眼淩人得奪人心魄,曦兒從他的眼神裏讀不出任何,卻已難以掩飾自己的局促,下意識的隻想把頭再低下去。
夜裏太子宿在了書房,冬夜的月和雪晃出些暗暗的微光,曦兒不知太子房裏用了哪味香,隻覺得這若有似無的香氣很是好聞,她怔怔的望向裏間,想著熟睡的人,心思百轉千回。
原來她要殺的是這樣一個人。
當朝太子尹珂,故皇後嫡子,行三。民間傳言故皇後絕豔傾國,今日得見太子,龐曦兒終於相信了傳聞,太子生了一張不世出的麵孔,叫人從那樣淡漠疏離的眼神中都感受的到魅惑。曦兒對主子忠心耿耿,自然不會為著太子的容貌便昏了頭心慈手軟。她每每想到太子的臉,隻覺得很有些可惜。
將軍府內設一處僻靜的別院,龐平澈手執白子,看著棋盤微微有些皺眉,“東宮對曦兒的反應有些古怪。”
世人皆知龐氏一門三傑,兄弟二人皆封將軍,唯一的小妹入宮為後。龐平澈是驃騎將軍龐瑞文的嫡長子,當朝皇後的親侄子,可惜卻是個從小體弱的,未能習武繼承將軍的衣缽。龐平澈自幼便被選為五皇子的伴讀,年紀到了卻不曾考取功名,旁人隻當天妒英才,這位將軍府的大公子身子太差,以致遲遲入不了仕。
與他對弈的正是龐皇後的獨子,皇五子尹衡。尹衡生了雙像極了母親的桃花眼,龐平澈體弱,屋內的地龍燒的格外的暖,尹衡的臉被熱出了紅暈,更顯白皙,乍看過去竟有些男生女相的意思。他落了顆黑子,不置可否地說,“曦兒頂著龐家的姓入宮,皇兄就算不信她,也不能即刻就發落出去,他總要做做樣子給母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