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誠意。”他接著說,“我是以結婚為前提,才向你提出交往的。”
“這也是我的誠意,不耽誤彼此的時間。”我回答,“我知道,和戀愛不一樣,結婚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所以我也是鄭重考慮過了。”
我知道他說到做到,他也知道我很能堅持,我們最大的區別在於,我不曾想過改變他,而他總有信心改變我。
哼。
我不過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看在他是個紙片人的份上,不與他詳細計較罷了。
“戒指可以留給有需要的下一任。如果上麵刻了名字……”我保持著不變的微笑,把手指從他手中抽離,“有很多方法能把它磨平。”
“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麵了。”我撤去一切表情,公式化地說,“作為合格的前任,我會像從未出現在你生命裏的陌生人。之後不管你出於什麼理由需要殺死我,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抱歉了,我們分手吧,席巴。”
“……”席巴一般不會中途打斷我的話,他是個不錯的聽眾。
狠話說到這個地步,憑他對我的了解,應該明白我是鐵了心想要分手。
所以他看著我的眼神變得冰冷起來。
職業殺手的眼神一旦冰冷,那就預示著很不妙的東西,比如殺意,比如死亡。
他的瞳孔是極為少見的豎瞳,讓我想起我的童年,想起那頭在暗夜裏追逐我的凶獸。
我穿越過來之後得到的身體,是個大約6歲的孤兒,在孤兒院長大,因為沒有殘疾又長相尚可,不久前被看中,領養,然後我發現真正的領養人是個有錢的變態。
在泥沼中掙紮生存的姿態並不美好,甚至是醜陋的。
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瘦弱無力的6歲小女孩,即使逃出這個罪惡的莊園,該如何生存呢?
正規機構不能去,他們會根據領養資料把我送回“領養人”手裏。
其他陌生人也不能隨便相信,到處流浪的存活率能有多少?
拋棄尊嚴,我裝作和其他小女孩一樣順從,當我意識到我可能會被活活玩死,我決定逃出去,當流浪兒餓死都比在這裏強。那時候我就暗暗發誓,這輩子絕不委屈自己。
逃跑之前,我怕得要死。
我當然不是第一個試圖逃跑的女孩,上一個逃跑的女孩被反折四肢拔掉舌頭,然後扔在我們旁邊,讓我們看她自生自滅。直到屍體發臭,她才被帶走。
莊園的主人大概不介意女孩逃跑,捉她們回來折磨給其他女孩看,也是一種樂趣。
所以戒備不嚴,我不難找到逃跑的機會。
圈養在莊園裏的女孩都沒有鞋子穿,因為我們的腳下隻踩得到室內地毯和大理石地板,或者床鋪,或者草坪,踩不到硌腳的東西,於是我光著腳逃跑。
我帶了平時努力磨尖的牙刷當武器,不是為了攻擊,是為了逃跑失敗時用於自盡,我可是完全豁出去了,才有足夠的勇氣逃跑。
跑出房屋,跑到草坪上的時候,我聽到莊園主人的聲音,那個男人的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他叫道:“黛西,撕碎她。”
我知道他不清楚我的名字,是的,盡管是人類,但我們是隨時棄用的廉價物品,我的地位在他養的狗之下,命如草芥。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之中,他的聲音響亮得如同驚雷,我仿佛被雷劈中,聽到聲音時踉蹌了一下,再繼續拚命往前跑。
由於慌亂,人在逃跑時容易跌跤,我也是,沒跑多遠就跌倒了。
那一跤跌得算是運氣爆棚,我不知道那條惡犬已經追了上來,它的速度遠超我預期,一個撲咬,就要把我撕成碎片。我突然跌倒,正好使它撲了個空。
它是大型犬,站起來有一人多高,我見過它一口咬斷女孩的腿骨。它撲人的勢頭很猛,因為撲了個空,它的位置換到了我的前方,與我間隔一隻狗的距離。
當它朝我扭過頭,我抓起泥土朝它臉上扔。
心髒跳得很快,似乎全世界的生物隻剩下我和它,我盯著它的雙眼,那雙黑夜裏會發出幽光的眼睛,就像此刻坐在我麵前的席巴。
那時我什麼都沒來得及思考,身體率先動起來,握住我唯一的武器,一把磨尖的牙刷,刺進最顯眼的目標,刺進它發光的眼睛裏。
緊接著,我抱住它的脖子,其實是勒,因為我力氣不夠,就變成了抱著。
牙刷如果能通過眼睛,刺穿它的大腦,我就贏了。
可惜沒有,它一邊嚎叫,一邊瘋狂甩頭,我死死地抱住它的脖子,不讓它把我甩下來。
人類能站在生物金字塔頂端,靠的是發達的大腦和靈活的雙手,那是普通野獸遠不及人類的地方。
摸到它脖子上的項圈,使我有地方著力,抓住項圈,騰出一隻手握住刺進它眼睛裏的牙刷,用盡吃奶的力氣往裏又捅又攪。
不知道過了多久,惡戰結束,我才發現腿上被它留下了深可見骨的抓痕,其他擦傷碰傷都算是小傷。
腎上腺素的效果減退,劇痛襲來,我沒有力氣把牙刷從狗的眼睛裏拔|出來,那支牙刷幾乎全部刺進去了。仿佛靈魂已經不在,我拖著腿,無望地往前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