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看向遠處,羽扇一指:“喏,這不是來了嗎?”
亭中諸位先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十人有餘身著素袍往這邊來。
“可是為首那人?”
裴宴看了一眼為首的蕭域,今日打扮倒是衣冠楚楚:“不急,一會兒便知。”
這邊蕭域也看見了裴宴,雙目看去算是打過招呼,轉頭看向隊伍後首的尹枝:“上前來。”
這時裴宴也走下來,拍了拍老友的肩:“我看你這弟子,今年湊了一個,倒是剛好圓圓滿滿十個。”
尹枝走上前,朝裴宴行了一禮。
“倒是個水靈的姑娘,想必你就是小十吧!”裴宴歪頭打量對麵的小姑娘,見她態度謙卑,眸中卻無怯意,“既然是圓圓滿滿,倒不如叫小滿。”
說著用扇子拍了一下尹枝的肩:“你別緊張,再不濟還有你家公子在呢!”
尹枝認真點了點頭,雖不知這人是誰,但看著他和蕭域熟識的模樣,該是自己人。
尹枝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步向前,朝亭子中的眾人行了一禮:“在下尹枝,見過諸位先生。”
一位隱士卻是猛然起身:“你乃是女子,如何能參加清談會,真是無稽之談,或是為了捉弄我們?”
尹枝神色未變,直麵這位先生:“我是否有參加清談會的資格,需要辯過才知,若在下慘敗,那也是我學藝不精,與男女性別何幹?”
另一人出聲:“既然你要辯,那不如就先來辯一辯這‘女子無才便是德’?”(注1)
尹枝往前走了一步:“所謂文人自有風骨,今日我尹枝入清談會便受折辱,在這鬥膽請諸位先生和我賭上一賭,若我今日勝出,先生出山為我所用。”
“黃口小兒,好大的語氣!”
“尹枝請問,諸位先生敢還是不敢?”
亭中氣氛一時凝固,雙方陷入膠著。
亭外的裴宴這時才真正看向亭中,眸中難掩欣賞之意:“你從哪拐來的離經叛道的小姑娘?看著軟軟糯糯的,一張口就直打人七寸。”
蕭域也看向亭中,嘴角微勾,她倒是聰明,把自己對付她那一套,拿來對付這些老古板。
亭中尹枝直直看向這些仙風道骨的隱士,絲毫不讓:“沒想到我一女子能讓諸位先生忌憚如斯,倒是尹枝的榮幸了!”
“可以,我李熙今日便和你賭上一賭。”
“黃口小兒,我付誠思,今日也賭了。”
“我們也賭,若是我等今日落敗,那也無顏再自稱靈山隱士。”
尹枝往後退一步:“尹枝,請諸位先生指教。”
“諸位所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人人皆由女子所生,入學前也是女子所教所育,女子對一個孩子的成長而言至關重要。難道諸位希望自己不在家時,孩子有惑,問其母,其母卻言‘不知’?”
李熙橫眉:“家中自有西席,女子主內,作甚要擔教育之職?”
“先生此言差矣,孩子親其母,這是天性,若是母親腹中有墨,耳濡目染之下,對孩子啟蒙至關重要。”
“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女子有才,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禮,便可少諸多宅鬥陰司。”
一時之間,眾人竟然無言以對。
尹枝心中鬆了一口氣,這個論調即便是在現代,那也是一個熱點,她看過不少,所以這一次算是巧勝。所幸這些人自恃才高八鬥,見她一介女子,便輕視了。
所以,下一場,她要先下手為強。
“先生所問,尹枝已答,如今尹枝有一問,還請先生與我辯上一辯。”
付誠思看向她:“你且說。”
“諸位先生皆高才,為何隱於山中,置民生苦楚於不顧?”
此言一出,亭外的裴宴先倒吸了一口氣:“這膽子可不是一般大,你怎麼看?”
蕭域漆眸中絲毫不見緊張之意:“她是個聰明的,若是論其他,即便這些人願意出山,也不是心甘情願,隻有解開這心結,才能真正為我所用。”
“我見你仿佛篤定她會贏,這是為何?”
蕭域抬眸定定看了亭中的尹枝一眼。小姑娘並未察覺,在她步入清談會那一刻,她周身的氣質就已經變了。
“直覺,她本該站在此處。”
“我聽說這是你從鄉間撿回來的受氣包,你就不懷疑?”
蕭域的神色陡然變得危險,直視裴宴時,竟然讓他感受到了一絲緊張。
“用人不疑,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覺,此事以後莫要再提。”
裴宴的話語卡在喉中,輕笑一聲,偏過頭:“極少見你這個樣子,也罷!隻是明明是小丫頭收服的人,你這個時候就說為你所用,也不知是該說你自大,還是自負。”
蕭域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看向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