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桑桑撐著下巴聽王子維講解入夢術,眼皮慢慢合上了,嗡嗡的講解聲仿佛上佳的催眠曲,漸漸地,她開始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慕桑桑站在一片白霧繚繞中,一開始除了霧氣什麼都沒有,她靜靜站了一會兒,眼前突然亮起光來。她循著光芒而去,來到一個燈火通明的房間。
她眯著眼睛打量著這裏,手裏不期然被人塞進一遝文件。
“還愣著做什麼?馬上就開會了,把這些文件給領導們分下去。”
慕桑桑脫口一句“好”,隨後她愣了愣,感受到了久違的熟悉感。
明亮的白熾燈下,用一排排的半透明玻璃隔出了整齊的格子間,每個玻璃背後,都有一個垂頭工作的人影。
慕桑桑扭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表,時針指在十和十一之間,正在向著十一慢慢地挪動著。
快十一點了,然而整間辦公室還沒有一個人下班。甚至會議室裏還整齊坐著一排領導,準備開個深夜會議。
這是她之前經曆過無數個工作日中的一個,但是今天有些特殊。電子屏幕上,顯示著今日是七月十五,中元節,忌出行。
這一天,她疲憊的心髒發出微弱的呼救聲,迫使一向慫弱的她當場提出了離職。離開公司時,已經有點站不住了,同事好心地想送她去醫院,被她拒絕了。
她當時隻想回家好好睡一覺,卻因為精神恍惚出了車禍。再之後,她在萬劍閣的閨房裏醒來。
回憶至此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打斷,慕桑桑捂住了心口,情景複現般,提出了辭職。
在主管震驚的目光中,她跌跌撞撞走到樓下。同事急急忙忙追下來。
“你還好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慕桑桑彎腰偏頭看他,那人的麵容仿佛被馬賽克般模糊了,但是她卻潛意識覺得安心。
“那就麻煩你了,送我去最近的醫院就好。”慕桑桑虛弱地說道。
轉眼,慕桑桑就躺在了病床上,護士給她輸了液,同事在一旁守著她。
“謝謝你。”慕桑桑啞著嗓子對同事道了聲謝。
“沒事的。”同事對她笑了,“這瓶藥要很久才能輸完,你要是困了,就睡一會兒,我守著你。”
慕桑桑點了點頭,閉上眼睛,瞬間便墮入了沉沉的黑暗。
慕桑桑再睜開眼睛時,王子維正在煮茶,見她醒了,將茶水遞給她,“睡得可好?”
她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茶杯,低著頭不敢直視老師的眼睛。
王子維又問:“可是做夢了?夢見了何事?我見你一直皺著眉頭,直到最後才露出笑容來。”
慕桑桑一時啞然,過了一會兒才道:“夢見了一直後悔的過去,直到夢的最後才彌補了遺憾。”
王子維飲過茶,放下茶杯後,含笑望著慕桑桑,“這便是最常見的一種夢境,夢裏我們潛藏的欲望會以違背常理的方式圓滿,但我們往往難以察覺。”
慕桑桑沉默著點點頭,她最後悔的事情莫過於穿書前的車禍。她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放下了現代的過往,今日看來,不是那樣。
她在這個世界始終戰戰兢兢,盡管有師尊的關照,師兄弟的愛護,可她時刻覺得自己未和這個世界建立聯係,她始終是個不屬於這個書中世界的外人。
那麼天道意誌為何要拉自己進入書裏呢?
王子維見她皺著眉沉默,搖搖折扇,問道:“姑娘在想什麼?可是有不理解之處?”
慕桑桑抿著唇搖搖頭,又點點頭,“前輩認為,人活在世上,有何意義?”
王子維一愣,隨後輕輕笑開,“姑娘這問題倒是難住我了。”
他收起折扇,望著遠方,若有所思道:“若說活著的意義,於我們修道之人,便是所修之道。我活了一百多歲,亦未完全參透。於是,我決定簡化這個問題,人想怎樣活著?”
他忽而望向慕桑桑,“姑娘想怎樣活著?”
慕桑桑不假思索道:“我想有一處宅院,有許多錢,再養幾隻貓兒狗兒,身體康健,衣食無憂。雖然蒙昧無知,但好在自得其樂。”
王子維到沒想過會遇上這樣沒誌向的修士,一時無言以對。
待得茶水煮沸,火苗劈啪一聲響,他終於組織好語言,昧著良心誇獎道:“姑娘的誌向充滿了希望,便猶如這滿園春光,枝條吐芯,花蕾綻放,讓人充滿對生的向往。”
“那是自然。”慕桑桑點點頭,“總不能人活著,就是為了死吧。”
“或許有呢。”
王子維為慕桑桑甄滿茶,“這世上最複雜的莫過於人心。”
幾杯茶水下肚,今日的課程也步入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