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英沒有回頭,他一步不停地飛奔,朝夕相伴的宗門在他的眼前掠過,少年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他本該在今夜死去,和他視若生母的師傅一起,而現在,讓這個死人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是林擒。

那隻要林擒還在自己身邊,這世上就再沒有什麼能值得他回頭。

莫子衣看人很準,盡管年少,但瞿英所展現出來的決斷與氣概,已遠勝許多所謂的天才,如果今夜他能活下來,那或許仇恨與責任的灌溉,能讓他成長到一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前提是,活下來。

從後山門逃出來,瞿英帶著林擒穿行在漆黑的林野裏,靜庭山雖然是靜花庭的駐地,但這些年為了保護生態,莫子衣並未對後山做過什麼大刀闊斧的整改,從宗門到山腳,也就隻有一條淺淺的小路,隔著幾步墊上一塊磚石,僅此而已。

但瞿英沒有走這條路,他不知道對手是什麼人,不知道那個殺人的魔鬼是不是會追出宗門,但既然莫子衣讓他們“不要停在薛城”,那恐怕,即便是在薛城城中,對方也不會有所顧忌,就像師傅說的一樣,他們現在應該去青杭城,一路向北,不能停。

青杭城是洛水州郡城,天下第一商賈雲集之地,有通六州之運河,當地文人士族號十四大家,放眼十二州天下都是數一數二的繁榮之地,對方無論如何,也不敢在青杭城隨意逞凶。

但現在,他們首先得逃出靜庭山。

小路好走,但目標過於明顯,一旦對方有追殺之心,以他們的修為絕難逃脫,所以瞿英帶著林擒專挑草木茂盛的地方鑽,今夜月黑,或許能避過耳目。

“師弟,師弟……”

林擒的靈力修為並不比瞿英來的差,平時更是極為活潑,可真要到這了這種亡命的時候,無論是極限的體能還是覺悟,她都遠沒有瞿英來得強悍,這一路狂奔,她現在基本就是一隻被拖在瞿英屁股後麵的麻袋,已經快要口吐白沫了。

瞿英回過頭看向她,木簪不知掉在了何處,青絲散亂,那身靜花庭的綠袖白衣也被草木劃得破破爛爛,隔著黑夜,林擒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邊茫然而呆滯地看著瞿英:“怎麼出去巡診,你好像比我還激動?還有,你這一身血到底是怎麼回事?”

煉罡境能初步讓靈力透體而出,在這一境界,修行者已經能夠和普通人明顯地區分開來,而透出體表的靈力也能夠幫他們做到許多正常人沒法做到的事情,比如像瞿英這樣助力奔跑。

可這並不代表就能完全不消耗體力,瞿英停下腳步,他也在微微喘息,顯然體力已經開始有些不支了。

“你說話呀!”林擒看著瞿英衣服上的血,神色間帶著濃濃的擔憂:“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外傷?”

瞿英稍稍沉默,然後輕歎了一口氣:“師姐,靜花庭……沒了。”

林擒一愣,以她的腦回路,這須臾之間,她還不能理解什麼叫“沒了”。

她眨了眨眼睛,問:“什麼意思?”

瞿英剛想給她解釋,卻忽然,漆黑的夜空裏一陣嘯聲從天而降!

體格魁梧的大漢狠狠砸進了這片幽邃的山林裏,霸道的護體靈氣輕易地軋斷了周圍的樹木,他就落在瞿英與林擒身前,赤著肌肉虯結的上身,滿是鮮血與碎肉,獰笑的臉上帶著一絲嗜血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