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許安歸寫了一本奏表,從千裏之外的北境寄回,平淡地講述了他大敗烏族的事實。
鄒慶伺候了東陵帝幾十年,如何不明白這東陵帝的心思。
許安歸到底是他最疼愛的兒子,當年迫於情勢,東陵帝不得不放逐許安歸,不聞不問。
而今太子羽翼漸豐,黨羽眾多。
政令之事上,帝君的政令多有不便。
反倒是太子想做的事情,能做得順風順水。
太子許安澤在麵對東陵帝的時候關心有加,實則暗地裏已經有架空東陵帝君大權的心思。
而今朝中形式緊張,正是召回許安歸的時機。
可這話要東陵帝自己說,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所以鄒慶就極其有眼力見的“苦勸”東陵帝:“陛下恕老奴多一句嘴。現,太子即為儲君,政務繁忙,許多事情顧不上陛下這邊也是有的。六殿下還在宮裏的時候,就有仁孝的美名……”
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完,但是東陵帝顯然很滿意鄒慶的反應以及這話裏化外的意思,問道:“如果,這次安歸大敗南澤凱旋,孤就趁機把他召回來?”
大監緩緩地點頭,表示可行。
壓在心頭的那一樁心事有了解決的方案,東陵帝長長出了一口濁氣,頓時心裏好過了許多。
十日之後,東陵北境大營接到了調任南境帶兵的聖旨與調兵虎符。
許安歸恭敬地跪地接旨,又恭敬地打發了送旨的內官,坐在營帳之內一直盯著手中的聖旨,沉默不語。
百曉撩起帳篷從外而入,看見許安歸麵無表情地盯著手中的聖旨,忙問道,“怎麼了?聖旨上說了什麼?”
許安歸把聖旨遞過去,讓百曉自己看。
百曉猶豫了片刻,還是接過來,掃了一眼,頓時睜大了雙眼:“南澤小國居然敢舉兵範境?誰給他們的膽子?!”
許安歸仰起頭,緩緩地閉上眼睛,腦中閃過無數念頭。
隻是兩息的時間,他就想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許安歸的臉上露出狡黠地笑意,問百曉:“你這麼聰明,那便來猜猜。到底是誰給他們的膽子,不僅讓他們舉兵,還真的拿下了南境兩座城池的?”
百曉沉思片刻忽然反應過來,揚手拍頭:“公子季涼!”
許安歸微笑著,摸著身側的銀色佩劍,點頭道:“就是她。嗬,她還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我。她不僅想要見到我,還又給我出了一道考題。我若不破了她獻給南澤軍隊的錦囊,恐怕也無法越過南境澤水攀上暮雲峰了吧?”
百曉直搖頭:“那公子季涼還真是一個奇人,南澤自北寰將軍領兵連破十五城那一戰之後,國力大衰,這一任的君主已經不敢再提北伐的事情。這季涼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挑唆了南澤的軍政,讓南澤敢在這個時候揮兵北伐?”
許安歸眼眸低沉:“東陵南境的戰況,你可有消息?”
百曉點頭:“應該不日就會送到大營來。”
許安歸起身:“收拾收拾,準備上路。”
百曉皺眉:“曉以為,還是等到我們的消息到了,做好打算再啟程也不遲……”
“讓他們把消息送到南下的官道上來。這可是她給我下的戰書,消息來不來,都要去。這一戰不贏得漂亮,如何名正言順地回許都?”許安歸長眉一挑,“那‘公子季涼’還真是給我找了一個歸朝的好理由啊……”
百曉跟著許安歸走出營帳,心中似有擔憂:“曉不覺得這件事對於殿下來說是好事。”
許安歸輕笑:“你怕我功高震主?”
百曉頷首,沒有回答。
許安歸意味深長地說道:“百曉,你雖精通兵法,在陣前排兵布陣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對揣度人心這一塊到底是稍欠一籌。季涼此計來得恰到好處。無論是對於我、對於父親還是對於太子。”
百曉蹙眉:“曉愚鈍,還請殿下點明。”
許安歸慢步向前,解釋道:“朝東門事件之後,那些有名有權的將軍門閥在一夜之間毀於一旦。東陵以戰立國,立國之前那些以北寰將軍為首的大將軍們早就把東陵周圍的邊境險關全部盡數收回。所以在朝東門事件之後的八年裏,東陵邊境幾乎沒有大的戰事。即便是有,也是北境烏族狼子野心。”
百曉點頭:“是。”
許安歸繼續說:“那件事情以後,二哥許安澤被冊封為太子,輔政已經有八載。以太子的手段,這八年裏,恐怕堂下官員該換的,該收攏的他都已經全部收於麾下了。這是父親憂心的事情,父親怕太子勢大,逼他禪位。但你知道太子憂心的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