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郭若雪張開了眼睛。
眼前是散發著金燦光芒的佛像,慈眉善目。身邊是這座宮殿的女主人,東陵帝國的賢妃。
郭若雪向賢妃看去,心中有止不住地震驚。
這個已經年過四十的中年女子,哪怕是落發為尼,出塵的絕豔也無法被一身灰色掩蓋。晨光之下,反而有一種超乎於靜的傾城。
這種擺脫了世俗的沉靜之美,無法言說。
這就是當年豔冠東陵後宮,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女子?
難怪她親生的六皇子許安歸在外有天神之俊的美譽。年少時候就引得無數閨閣之內的女子欽慕向往。
可這種無法被褻瀆的美,也被囚禁在了這厚厚的宮牆之內啊……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賢妃這般,郭若雪的心中鬱結,越發的深沉了。
兩人沒有說過一句話,就這樣一起跪在蒲團之上,透過佛像,窺探自己心中所想。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郭若雪起身向賢妃行禮:“我這就回去了,娘娘保重。”
賢妃依然沒有看她點點頭,緩聲道:“慢走。”
郭若雪就這樣離開了長嬉殿。
回東宮的路上,郭若雪心中的焦躁、憤怒、不甘居然就這樣有一些平息。如果跳出這三千紅塵,好像生活也沒有她想象的那麼艱難。
最少她心底還有最後一方淨土,是留給自己的。
方才那一個時辰回想,讓她看清楚了許多事情,也想清楚了許多事情。
若是不能愛,那便是命。
她曾以為她嫁給了自己最愛慕的人,她愛慕的人也以她心中最理想的方式在愛護著她,年少的時候,她很滿足。
但是隨著年歲的積累,她忽然明白了,他並不是她的良人。
她並不想就這樣,或者像賢妃那樣過一生。
所以她必須有所改變。
郭若雪從長嬉殿出來的時候,臉龐已經變得堅硬了起來。
蓮枝跟在郭若雪的身後,內心卻是油煎一般,她實在是忍不了了,便快走了兩步上前跟在郭若雪身側壓低了聲音說道:“小姐如此這般行事,太不小心了!萬一要是被太子殿下身邊的那些良娣知道,又要在殿下麵前大作文章……”
郭若雪冷然一笑:“蓮枝,方才我在佛祖那裏跪了半晌,回想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明白了一件事。該是我的,不用去搶。不該是我的,縱然我做的再多,也不會是我的。他已經在我麵前做作了這麼久的賢良,怎麼會因為我去一趟長嬉殿而與我翻臉?如果他真的有把握掌握把我郭家勢力完全從朝堂中剔除,他也不會為了討我歡心,親手了結了他一直以來最喜歡的良娣。”
蓮枝蹙眉,她萬萬不相信這是她伺候了二十多年那個人人心目中溫婉賢良的小姐。
“蓮枝,去跟太子說,我病了。不能參加晚上的合宮夜宴。”郭若雪淡然地看著滿宮蕭瑟,心中獨冷。
或許從此以後,她都會一直這樣的冷下去。
郭若雪雖然平日裏看起來非常好說話,但是隻要她主動提及的事情,從來不能任憑其他人改變。
她是打定了主意晚上不去合宮夜宴,多勸無異。
蓮枝點頭:“是,奴回去就稟明太子殿下。”
東宮書房之內,蓮枝低著頭重複了一遍郭若雪的意思,許安澤背在身後的手微微發抖,臉上卻是一臉和煦之色:“太子妃病了?請過禦醫了嗎?”
蓮枝點點頭回道:“回殿下的話,請過禦醫院的張禦醫來看過了。說是小姐這些時日夜不能寐,白日裏頭暈目眩,方才更是有了發熱的跡象……現下已經吃了藥,休息了。合宮夜宴恐怕是不能去了……”
“夜不能寐……頭暈目眩?隨我去看看……”
許安澤準備去看郭若雪,誰知蓮枝猛地跪下:“殿下,小姐說,她想休息……不想見任何人……”
許安澤頓時怒上眉梢,蓮枝不看也知道許安澤會生氣,連忙額頭磕地。
許安澤幾乎想要抬腳去踹蓮枝發泄,但是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到底還是忍住了衝動。
他錦袖一甩,朝著郭若雪的寢殿走去。
許安澤冷著臉,踏入郭若雪的寢殿,聞到了一股湯藥的苦味。心中怒火頓褪去了大半,看來蓮枝並沒有說謊。
他走到郭若雪的床前,看見郭若雪臉色浮現異常的紅潤。他伸出手摸了摸郭若雪的額頭,確實有灼熱的溫度。
“怎麼好端端的,會發熱?”許安澤問郭若雪。
郭若雪不想回答,隻是轉過身子背對著許安澤。
許安澤知道她有氣,輕歎一聲,勸道:“昨日是我不好,你既病著,就不要在氣著了,免得五內鬱結,病好得太慢。”
郭若雪蹙眉,依然不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