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去外圍區的次數。在這段失業的期間,他較為頻繁的往返兩個地區。每次來到這裏時,他都帶著一些食物,到底是有意流連或者是無意經過?隻有他內心才知曉一部分答案。
將食物放在較為醒目的地方,然後離去。
他明白這與向動物投食的行為起不了多大作用,說到底,隻不過是一點點自我安慰,無任何作用,就像他改不了這個社會已經定型的秩序一樣。改變並不是十分容易的事。
有時他會在這裏呆上很長的時間,在遠處眺望鋼鐵的叢林裏小小的影子。從平淡的表情上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自從外圍區域的部分地區被劃分為轉基因種子播種,這片土地持續受到大型建設機器侵擾。被開發的土地日益增加,她們的領土相對也在逐步減少。無情的機器毀滅了這裏的靜謐。
小孩子遊戲的嬉笑、施工者的厲聲斥責、機械的轟鳴,同時在這片區進行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景象,很難讓人分辨是幻覺還是現實。
就這樣,東京去迎來了被純白覆蓋前的的第一場雪。
天空緩緩飄下,淡淡的粉雪落到他的手中,然後悄然融化。他忘記了這是第幾次來到外周40區。
不過對於他來說,隻有這一次顯得格外特別。
視野的彼端,彼此追逐的身影紛紛躲藏到了建築裏,一切聲音同時戛然而止。目光所及的世界被填充為銀白色的風景。
士在傘下凝望這幅簡單且顯得單純的雪景。
從天空降落的雪花在地麵累積層單薄的層麵,踩下在腳底的觸感漸漸變得鬆軟。
或許這是命運般的相遇,彷徨的人與奇妙的少女邂逅。
“冷たい空気は,懐かしき土の香り……”
(“冰冷的空氣中,飄來懷念的泥土香味……”)
紛紛揚揚的落雪肆意飛滯到她蓬鬆的發絲上,漸漸凝結成冰瑩的顏色。
如果世界真有天使的話,那麼就是指這個少女吧?
麵對這樣的女孩子,他不禁如此想到。
她站在雪地裏,雙手交錯攏在胸前,像充滿著希望,以仰望的姿勢看著天空,嘴唇間唱出純淨的歌聲。
“石碑にいざなう水の音律,遙かな時間が,靜かに降り積もりて。”
(“水的旋律引導我走向那塊石碑,遙遠的時間,安靜地沉睡著。”)
仿佛這樣的情景完全不受任何內外部因素打攪一樣,他情不自禁地沉浸在緩慢如同敘事般優美的歌聲中。
“琥珀色染まりし世界築く,天使が舞い降りぬ地に,生まれでずる魂の窟かな約束。”
(“構成染著琥珀色的世界,天使不再降臨的國度,古老的靈魂,注定永遠懷著秘密的承諾。”)
少女身著白色藍底的連體式長裙,纖白瘦小的肩膀裸露在冷空氣裏,明亮的發測下耳朵被凍得通紅。即便是這樣,她仍然在歌唱,聲音沒有絲毫顫抖。
“天使が舞い降りぬ地に,生まれでずる魂の窟かな約束。”
(“天使不再降臨的國度,古老的靈魂,注定永遠懷著秘密的承諾”)
歌聲在這裏就停止了。
士以為隻是短暫的停頓,但少女駐在那裏,眼神溢滿寂寞。在較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繼續歌唱下去的表現。
似乎真的結束了。
“啪啪、啪啪……”
為這樣的歌聲,他鼓起掌。
“啊?啊嗚?!”
一半深紅色一半淺藍色的瞳孔漸漸向這邊遊移——不隻是耳朵,連鼻子都是紅紅的。
“啊嗚……啊……”
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聲音被以外的人聽到,她“嗚,啊嗚”擺著手口吃不清的說著什麼,嘴裏哈出來的熱氣將冷空氣染成一小片白霧。
“你在說什麼?這邊可聽不懂。”
“啊嗚……?啊!”
當士接近少女時,少女有些卻懦地後退,隨即飄蕩著金棕色頭發,轉身朝前方跑去。
準備追上去時,他剛跑出沒幾步忽然停了下來,任由那個少女的背影慢慢消失。
即便追上少女,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對話。
該如何告訴他自己是被他動人的歌聲所吸引,而不是對幼童懷有惡念的性犯罪者。
這是個難題。
古希臘盲詩人荷馬曾經講述過希臘早期的這樣一個神話——海妖塞壬居住在愛琴海的海島上,她們用自身美妙的歌聲專門誘惑航海者並加害他們。因此她們的島嶼上堆滿人的骸骨。
然而那個少女並不是海妖,海妖是半人半魚,令人發寒的醜陋怪物。
她的歌聲盡管沒有任何樂器伴奏,但悅耳動聽的聲音卻有著令人心情平靜的力量。哪怕隻有一時。
士不知道少女的名字,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在正在下雪的天氣獨自一人歌唱。還有落寞的眼神……
太多謎一樣的因素。
說不定下次會在外周的哪裏再次遇到她吧。
握緊傘柄,他在紛揚飄落的雪中返回內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