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瞳兒抿緊了唇，憂傷而清麗的臉上仍然是靜默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她苦笑了一下。
“在命運麵前，人類的力量太渺小了，我們身不由己。”
露絲顯然也是有許多的感慨，然而最後都隻化作了一聲長歎：“是的，很多事情，我們當時怎麼會想得到呢？”
寧瞳兒看著露絲：“這些年，你一直在這裏嗎？”
露絲點點頭，苦笑了一聲：“我一直在這艘船的酒吧裏做老板娘，還好，隻要我不踏上土地，我就不會有生命的危險。”
寧瞳兒怔了一下：“你說的是……”
露絲笑了一笑，然而那笑容裏隱藏了多少悲哀和苦澀。
“是，就是他。”
寧瞳兒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俊秀得不似是凡人，雙眼碧綠如翡翠的美貌少年。
還記得當年，看到露絲握住他的手，承認他不隻是男寵的身份時，他那樣受寵若驚的表情..這樣的表情，竟然也都是假的。
“我隻要一露麵，就會被追殺，所以我隻能隱姓埋名，漂流在這大海上，永遠不能踏上土地。”露絲淡淡地說，“他奪走了我的權力，奪走了我的一切……”
寧瞳兒看著她，她抬起戴著黑色絲質手套的手，摸了一下臉上的傷疤。
“這也是他留給我的記號，隻是我的命大，沒有將命丟在他的手上，而是活了下來，活到現在。”
寧瞳兒看著她，終於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這個安慰的舉動讓露絲對她笑了一笑。
這絕代風華的一笑，讓人想起了當年美豔如女王，權勢熏天的她。
那時，她還是那樣手握一方權勢的露絲。
露絲放下手，淡淡地說：“你肯定覺得，我很恨他，因為他背叛了我，奪走了我的一切，讓我變成了現在這副不能見光的樣子。”
寧瞳兒靜靜地看著她。
她憂傷而清澈的眼睛仿佛能讓人安心下來，靜靜地訴說自己的心事。
露絲在她的目光中，繼續說著自己很久沒有傾吐過的事情。
在這無邊無際的大海上，在這些不懂得她心事的人群當中，這些話她都埋藏在心中，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因為別人不會明白，她也沒有說給人聽的理由。
“曾經，我九死一生逃出來，帶著臉上這刻骨的傷疤，我恨他。在我如同過街老鼠一樣，顛沛流離，四處躲避他派出來的殺手的追殺時，我恨他。我真的恨他。”
露絲說：“可是，後來有一天船上來了一個人，因為他的緣故，我漸漸明白了許多事情。”
“他恨我，因為我們的家族殺了他的家族所有的人，他甚至淪落到要出賣自己來生活。我的手上有他家人的鮮血，他恨我，從來沒有停止過。他對我說的那些話，隻是為了讓我相信他，為了騙取我的信任。”露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曾經戴著美麗的翡翠戒指的手指，現在戴著黑色的絲質手套，“在他反叛我的前幾天晚上，他跪在我的床前，對我說，我是他這世界上最愛的人，我給了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感情。當時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現在我終於明白。”
露絲說：“他在那一刻對我說的話，是真心的。他要殺我，也是真心的。既然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血海深仇的開端，他隱藏了身份待在我身邊，處心積慮要殺了我那一天開始，我們都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寧瞳兒靜靜地聽她說著這些話，露絲的聲音有些沙啞。
“如果現在他見到我，我想他還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我。但是你知道嗎？直到現在，我還是相信他是愛我的。”
寧瞳兒默然地點點頭。
別人也許不明白，但是她明白。
..就像露絲恨他，但是直到現在也依然愛著他。
因為她自己就是一樣的心情。
她想要放開所有的前塵往事，她想要忘記自己是寧瞳兒，忘記那些恩恩怨怨，愛恨情仇。
可是，其實，直到現在，她明明心裏比誰都明白..
她愛慕容烈。
她還是愛他呀！
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可是她還是愛他。
也許今生今世他們再也不會相見，也許今生今世他們再也沒有以後，但是……她還是愛他。
前世或今生，他們的路還是一樣的。
這深深牽引著他們的羈絆，苦澀多過曾經有的甜蜜。
傷害遠遠多過他們之間短暫的幸福。
..她明明知道，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
但是依然愛他。
愛一個人，是命運的安排，更是自己的心的選擇。
她們，她和露絲都一樣，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