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盛京已能窺見點點搶跑的春意。
大風仍舊刺骨,但世家貴女們早早地起床梳妝,著一襲嬌俏靚麗的衣裙,戴上珠光寶氣的釵簪,在京中最有名的坊市十裏街轉悠。
十裏街,取春風十裏之意,任四季變換,此處繁華始終如一。
這裏彙集了眾多老店和名店,茶肆客棧林立,胭脂鋪,糕點坊數不勝數。街旁一彎碧綠澄澈的湖泊停靠著各式大大小小的湖舫,緋幕綠簾,遮掩了多少風流韻事。
要說這十裏街,不僅是見證安穩了兩百餘載的南朝奢華富庶的一個縮影,還是從城門進京,徑直到宮中的必由之路。筆直的中正線從繁華的鬧市延伸至威嚴的皇宮。
今日,在南境待了多年的嚴懷州將會從此街進京入宮。
盛京貴女中才華橫溢的不少,心態傲然的也多,她們風姿綽約,生來便是受人追捧的。誰家裏不從小教導,姑娘家要矜持,自重。
但即便這樣,為了一睹年輕大將軍的風采,她們仍是早早地候在了十裏街上。今日這街,雖還未有十裏春風,但春心連起來,恐怕能長百裏。
兩位姑娘打了個照麵,還未來得及相視一笑,便聽嗒嗒馬蹄聲從城門外傳來,空中有塵土震動。
一刻多鍾,數百餘名精兵身穿鎧甲,神情肅穆,舉著高高的明黃嚴字旗,拉扯著韁繩騎馬過街。
為首的男人頭戴玄武紋精雕白玉冠,墨發高束,身穿一襲黛紫緙絲暗花雲紋長袍,腳蹬厚底墨皮緞靴,臉上平靜無波,控製著馬速稍有不耐地從街上路過。
百姓們紛紛自動避讓。
嚴家軍明明隻餘幾百精練的部隊進宮,其餘人皆駐紮郊外,甚是低調,可那架勢偏偏讓人不敢冒犯。
世家貴女們總算盼到了想見的人,躲在各家鋪子裏,拿扇的,撚布的,插簪的,心都隨著男人高大雄偉的身影飛到了西邊,皇宮裏去。
男人稍擰眉心的清雋容顏,在她們心中縈繞多時,難以消散。
“小姐!小姐!”穿著素色長衫的老板討好地走到一位小姐跟前,為難地道,“您看看需不需要小的將這匹布給您包下。您再搓揉,這布可就要破洞了。”
被叫到的貴女勉強回神,臉上一紅,將手縮了回去。她低聲念著京中傳了足足大半月的名字,“嚴懷州……”
在她不遠處,一位梳雙丫髻的年輕女子見狀,向自己旁邊著石榴團花短襦長裙,戴著紅寶石鏤雕耳墜的女子低聲道:“公主,聽聞今日大將軍要進宮,您瞧這一個個的……”話未說盡,她隻搖頭嘖嘖兩聲。
但回首見到自家公主的樣子,她便不敢揶揄了。
隻因平日裏儀態高貴,稍顯嬌縱的主兒此時像被順好了毛的幼貓兒一樣,臉上偷藏笑意,羞怯難擋,跟周圍的女子,有什麼兩樣。
誠然女子並非刻意蹲守,而是偶然撞見,但緣分要來,擋都擋不住。
門口風風火火又跑進來一位提著裙擺的女子,名喚謝念琦,見著公主終於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她白皙耳垂下的墜子上。
不是冤家不聚頭。
這對紅寶石耳環原是她和公主同時在店裏看上的,因隻有一對,缺貨不補,獨一無二,兩人暗中誰也不想讓。
但誰叫謝念琦眼前這位是公主呢,南朝唯一的長公主殿下宋沅,皇上愛護,身份尊貴,饒是她這樣的侯門貴女,也不得不靠邊站。
她見著這位微服出宮的眀瑟公主,略微頷首示禮,而後從喉嚨裏溢出一聲輕微的冷笑,走去了掌櫃處。
公主旁邊的宮女錦葵瞧見謝念琦這樣,斜瞟一眼,略帶不滿對宋沅道:“公主跟前也這樣傲,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