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第二十八章(1 / 3)

莫驚春的下顎被掐得發痛, 別不開的力氣讓他隻能對著公冶啟猩紅的眼,於他發瘋的怨懟裏,卻是曾經鋪下最簡單執拗的印記。

帝王之怒, 重在千鈞。

死亡的恐懼懸在頭上,莫驚春卻更快感到某種悲哀。

“陛下,您……”

想要出口的話何其無力, 說您還有別的?

太後已經是公冶啟最親近之人, 而剩下唯一的血脈他壓根不喜,再之外,還能拿什麼框住他?

朝綱,天下,還是已經逝去的先帝?

盡管在長樂宮前, 莫驚春就是用先帝勸住了公冶啟, 可此刻他莫名知曉這是禁|忌,如若皇帝因為太後深受刺激,反而不能在此刻提到先皇。

每一次提及都隻不過是在提醒陛下他失去了什麼。

可莫驚春又能如何?

“陛下, 臣無妻眷子嗣。對臣而言, 莫府的親人, 便是臣的家人。“他的聲音有些顫意, ”親人,家人之間的界限, 並不是非此即彼。“

而是同生一源。

莫驚春的顫抖止不住他的動作, 帝王鉗製的勁道讓他掙脫得困難, 他隻能踮腳竭力去抱住公冶啟, 摟住他寬厚的臂膀用力壓在他的肩頭。

他雖然力氣不敵公冶啟, 可若論一時爆發, 卻也足夠。

之前陛下怎麼做來著?

他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盡管陛下並未談及, 莫驚春卻能感覺到那股貪婪。

從僵硬的後脖頸到寬厚的背脊,他用力地撫下,像是竭力將所有的寒意驅逐出去。

埋在脖頸處的腦袋沒有動。

良久,莫驚春驚顫地發覺他在沉重的呼吸,每一次,都像是要將所有的空氣都吸入肺腑,再重重地吐出來。

濕熱的氣息撲在敏|感的地方,讓莫驚春壓不住顫栗的身體。

太親密了,尤其這還是他主動的下場。

“……你想同我說,所謂至親,便是如此泛濫之物?”

吞吐的字句就砸在肩上,莫驚春想辯解是陛下的認知太過狹隘,卻說不出來。

這豈不是明晃晃地對公冶啟說,你才是那個異類?

那個孤寂的瘋獸。

勉力拚湊的詞句還未說完,公冶啟便慢慢地直起身來,猶帶猩紅的眼死盯著莫驚春,在他身上無形紮出一個個口子。

他驀然將莫驚春騰空抱起,大步朝著屋內走去。

一個驚恐的念頭滑過莫驚春的心裏,讓他失聲叫了出來。

公冶啟忍著劇烈的頭痛穿過屏風,將莫驚春丟在床上,而後死死按住要爬起來的男人,撕開了他的衣物。

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莫驚春嚇得險些襲君。隻是隨後尾骨傳來瘙癢古怪的酥|麻感,讓他的臉色也為之一變。

嗯,公冶啟在擼毛。

莫驚春意識到他在做什麼後,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他這趴著,公冶啟坐著,然後專心致誌地盯著他屁|股上那條兔尾,這讓莫驚春來說無異於扒光他的衣服!

他忍不住動了動。

濕冷的手掌按在莫驚春敏|感的背脊上,“別動。”

莫驚春像是被惡獸叼著命脈的兔子,猛地僵在原地。

那手毫無憐憫之心,在按住莫驚春後,又循著往上扯散了他的頭發,將他匆匆束起的頭發散了滿床。

還帶著濕潤水意的墨發被冰冷的手指牽了起來,抵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淡香帶著水汽傳來,猩紅一時更甚。

兔尾巴隻會比頭發還要潮,畢竟那麼一堆擠在一起,連根須都透著水氣。

但是手指也不嫌棄,在意識到今日兔尾這麼別有不同是因為還未擦幹後,大手慷慨地找來帕子,細心周到地擦拭著整團兔尾。

兔尾被擦得東倒西歪,毛絨絨地炸開一小團。

兔尾和大手是老熟人,舒服地軟倒在手指的捏揉撫摸裏,一點抗拒都沒有地被軟化。

尾巴貪圖享樂,快樂抖擻的時候,完全背棄了主人的意誌,尾巴尖的紅都被掩蓋在毛絨絨的雪白下,誰也看不見。

劉昊在外麵擔憂得緊,卻沒想到陛下在內,卻其實在沉迷擼兔尾。

兔尾好,兔尾妙。

劉昊在外麵走來走去,臉色繃緊,外頭院子已經被皇帝帶來的人手圍住,而莫府的其他女眷已經接到消息趕來,卻一概被擋在外頭,沒人能進來。

負責守衛的侍從看起來普通,可那一身淩冽寒意卻足以讓人看出來皆是驍勇善戰的士兵。他們隻需服從命令,壓根不去思考他們今日今夜為何會出現在一個大臣家中。

整支隊伍裏,隻有劉昊現在心裏亂糟糟。

陛下已經在裏麵呆了一個時辰。

這整個時辰裏,除了最開始的動靜外,再無其他的聲音,哪怕劉昊不要臉地趴在外頭牆壁上也什麼都聽不見。

看起來應該沒事?

至少莫驚春應該活著。

這涼爽的秋日,劉昊硬生生嚇出一身白毛汗。

雖然陛下有無數種辦法可以讓人消失,但總不會選擇到人家裏去殺了這麼愚笨的法子……可是陛下為何會突然失控?

莫看陛下有宿疾在身,可實際上他發作的次數極少。

幼時必定有一二次突顯端倪,被先帝帶到身邊,可劉昊從親眼見到張哲那事起,陛下至今發作的次數也寥寥無幾,尤其是到了十五提前行了冠禮後,他就再也不曾見過。

隻在偶爾會因為劇烈的頭疼而喜怒不定,其餘便毫無顯露。

如今為何會崩得如此徹底?

思來想去,劉昊竟然隻能找到太後身上。

在陛下心中,唯有先帝和太後最是要緊,先帝逝去後,便隻剩下太後,而近日兩位為了張家的事情爭執不休,於是……

隻是這麼區區一個理由嗎?

劉昊心裏卻有一個森然的聲音回答他。

是的,隻是這麼區區一個理由。

先帝苦心孤詣這麼多年,是為了陛下,卻也無形地為陛下勾住了一道極其細弱的屏障。

許伯衡正是隱約有所感知,方才心有幽怖。

縱然天之驕子,有此頑疾,一朝崩壞,如何能穩住朝綱?

劉昊在心裏痛苦,太後啊太後,您未必不知此事,又為何如此?不管陛下究竟如何,隻要岌岌可危的理智崩塌,屆時,又該是怎樣可怕的境地?

亥時三刻,皇宮。

太後麵無表情地坐在嶄新的殿宇內,右手掛著一串念珠正在慢慢撥動,幾乎許久,才會有一顆被扣住往裏按下。

陪在她身邊好幾年的女官從門外進來,跪倒在太後麵前,“太後娘娘,陛下還未回宮。”

太後的臉上露出一絲恐懼,手裏的念珠被按得死緊。

“去了哪裏?”

“陛下沒有隱藏行蹤,該是去了莫府。”

莫府,莫家。

太後對此並不陌生,莫家現在隻有一個莫驚春留在京中,是為了顯露先帝仁慈,也是用作控製在外的兩名虎將,所以這些年一直都不曾外放。

可皇帝為何要去找莫驚春?

因著他是太子太傅?

可過去兩年多裏,公冶啟最喜歡的太傅也並不是他,甚至偶有傳聞說是太子厭惡莫驚春……太後閉上眼,除非他想起了年幼時的事情。

她能再想起來的接觸,也唯獨東華圍場。

而一但想起東華圍場,心裏綿密的痛苦就一再翻湧上來。太後坐在冰冷的座椅上,她已經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卻依舊沉浸在無比的寒意裏。

皇帝想要處置張家,太後卻是不允。

非是她看不透張家的隱患,可是公冶啟剛剛登基,即便他手腕了得,可在這時候處置張家,隻會掀起更大的動蕩。

朝中未必沒有支持其他皇子的老人,而張家在被先帝和皇帝嚇破膽子後,至少已經懂得什麼叫順從。雖然有些不濟,可眼下張家才是皇帝的臂膀,不然要靠什麼,靠那一夜白發的許伯衡嗎?

太後未必沒有私心,畢竟張家是她的娘家,當年她已經為了太子犧牲了腹中孩兒,如今再為皇帝獻祭張家整族,她又如何能心安?

她忍下眼底熱意,與女官淡淡說道:“明日,讓張家來人,哀家倒是要看看,張家究竟又惹出什麼禍事!”

若是當真大逆不道……

念珠扯斷,滾落在地。

那自然無話可說。

這夜時間過得極慢,又很快。

對於公冶啟來說,仿若倏忽而過,眨眼的事情。可對莫驚春來說,卻是痛苦莫名,漫長又持久。尾巴毛被扯了又扯瑟縮成一團,一種古怪的感覺再度爬起。

不像是舒服,也不像是痛苦。

莫名讓他覺得熟悉又畏懼。

莫驚春忍了許久,好像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那味道如此刻入骨髓,讓他下意識隱隱作痛。與此同時,一個黑甜倦意襲來,莫驚春忍不住暈睡過去。

窗外,破曉的白光擠進窗戶,在地上拖出曖|昧的淡影。

公冶啟閉著眼靠在床尾,像是走了漫長的路,一直抵|達不了盡頭的暴躁感爬上心頭,卻少了之前幾乎要虐殺萬物的惡意。

他腿上鋪著來自他人的黑發,亂成一堆攤在膝蓋,像是每一根都遭受了蹂|躪。但是再怎麼樣也比不上那顫抖蜷縮的兔尾,手指依舊停留在尾骨那處。

像是無盡的折磨。

鼻間早就熟悉的香氣,不知何時闖入了腥甜,又像是濃鬱的奶香。

公冶啟驀然睜眼,燃燒了一夜的蠟燭最終熬不住晨起的光芒,熄滅在了蠟海裏。

旭日東升,今日的朝會是來不及了。

困擾著公冶啟許久的劇痛蟄伏,睜開的眼底濃黑清明,一眼望盡床上的狼狽。

不管是人,還是這床,都不成模樣。

而他的身上,手指,袖口,都沾著明顯的白色絨毛,仿佛像是在提醒公冶啟昨夜他究竟做了什麼。

莫驚春像是暈了過去,無聲無息地趴在被褥裏。

可憐又倒黴。

他想,昨夜的事情不盡清晰,卻一樁樁一件件地重現。

起初,莫驚春是想攔住他。

公冶啟記得莫驚春的身手,雖然比他遜色,可要是他抵死抗拒,公冶啟必定不會那麼快著手。

可是在他趴俯在肩頭狠狠咬了一口後,莫驚春就莫名泄去了力道。

為何?

即便是在這看起來幾乎是做了禍事的局麵下,公冶啟在抓住一絲詭譎之事仍要思慮個分明。

他抬手擦過眼角,仿佛能將那裏的淡紅擦去。

是那時額頭劇痛時流下的眼淚?

原來眼淚這般無用的東西,能夠輕而易舉地擊潰莫驚春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