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國王寫的信。
下個月初六確實是個好日子,聶齒和高如意的婚期也定在那一天。
多麼美好而又平凡的一天,聶齒望著信,手卻在抖,因為他不想去,可似乎也沒得選擇。他和別人不一樣,當別人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是恐懼,而他卻是憤怒。
因為他見到過太多卑微的“惹不起”。
曾經的有棟妖族、曾經的陶半仙、還有那可怕的妖族入侵,到最後,無不成了他眼中的笑話。
高仕道:“沒人想去。”
聶齒道:“我不想保衛這個所謂的國家。”
高仕道:“為什麼?”
師徒、也即將成為父子,一盞孤燈下,兩人對坐著。
聶齒道:“難道你已經忘了三年前,他們是怎麼對我們的了嗎?”
高仕道:“我沒忘,是你小師妹的錯,你不要怪他們。”
聶齒道:“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們當時的那種眼神,我們有什麼錯?他們為什麼要那麼殘忍的對我們?這或許又是他們在小題大做,故意延誤我們的婚期。”
高仕歎了口氣,冷風吹過,險些打滅了燭火,擺動的光影下又多了一個人——聶無雙。
短短的三天裏,他的臉上竟多了許多皺紋。
他坐在聶齒的對麵,還沒有開口,聶齒就已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高仕道:“要是小題大做才好,怕隻怕混世三魔沒那麼簡單。”
聶齒緊握著拳頭,道:“可我們又為什麼非要去保護他們呢?他們明明就對我們不好,我們在前麵打的頭破血流,他們卻坐在後麵搖著扇子品著美味,還各種誣陷我和小師妹,這樣的人,我們為什麼要保護他們?”
高仕歎息著,低下了頭,他沒有急著回答聶齒,但卻已準備好了回答他的話。
聶無雙道:“聶齒,你難道想自立為王嗎?這是國王的命令,不能反抗的。”
聶齒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斷的發著冷笑。
聶無雙的話,他已懶得去回答。
高仕忽然道:“其實聶齒的問題,我也有考慮過。我們為什麼要屈居人下?為什麼組建國家?組建家庭是為了互相照顧,互相溫暖,可國家呢?我們每年都要交很重很重的賦稅,去養活那些高高在上,而又不勞而獲的人,這又是為了什麼?”
他掌心裏不由的流出憤憤的汗水,接著道:“我早就不想伺候任何人了。直到最近混世三魔的出現,我才明白一個道理。”
聶齒道:“什麼道理?”
高仕道:“我們組建這個國家,並不是為了保護王宮貴族,也不是為了互相幫助。”
聶無雙道:“那是什麼?”
高仕感慨著道:“而是為了互相利用。”
聶無雙不禁動容道:“利用?”
高仕道:“不錯。當強大的敵人來了,你我僅憑一己之力,很難對抗,這時就需要多個幫手。倘若今日混世三魔來了犀牛鎮,進了張家,李家的人不管不問,張家人死了,混世三魔再去李家,王家的不管不問……那麼等它們到了高家聶家,你是否還有獨立戰勝它們的勇氣?”
聶齒搖了搖頭,他當然知道高仕口中的“張家、李家、王家”指的不是真正的張家李家王家,那也許是薑必信,也許是王再興。
他感慨著道:“既然它們能滅了張家李家王家,那或許也有滅掉高家聶家的實力。”
高仕笑道:“所以我這次去,並不是為了保衛國家、保護貴族,而是借助大家的力量,來保護心愛的人,保護我自己的家,保護我的妻子、女兒還有你……我的女婿。”
他已握住了聶齒的手,聶齒竟已驚起的發現,師父變了,他仿佛不在是十年前,那個愛出洋相的師父了,他竟然也已成長,成長成了一個真正的智者。
人都會變得,聶齒發現師父所說的,不僅很有道理,而且非常有道理。他紅著臉,低下了頭,答道:“我明白了。”
高仕接著道:“隻有我們奮力殺敵,保護了別人的家,別人才會奮力殺敵,保護我們的家。看起來我們都是在保護這個大家,但其實我們也都在保護著各自的小家,為了各自的小家,我們才會去保護這個大家,如果小家都沒了,我們自然不必再去保護這個大家。”
這個簡單而又原始的道理,才是最真實的道理。
聶無雙竟已不由自主的點頭,道:“古者長雲:‘國之興亡,匹夫有責’卻從未聽人雲過:‘國之興亡,浪子有責’的,今日聽高先生言,方才明了。”
浪子雖有國,卻亦是無家,沒有家,便沒有值得去保護的家人,手中的劍為何而揮動?是為情、還是為仇?總要有一個令他們揮動的理由。
浪子無情,是因為這世上本就沒有人真的對他們有情。
今日的聶齒絕不是浪子,他有要保護的人,他有要保護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