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也卿說這些話的時候,褚白一直在緊緊看著她,心情隨著她話語中的敘述而波動,時而揪心,時而憤怒,到最後,卻定格在一片茫然之中。
褚白張了張嘴,隻問出一句:“磋磨你的人是誰?”
南也卿想起那人,冷冷笑了一聲:“太多了。”
她回過頭,淡淡地注視著褚白的雙眼,平靜道:“老師不必管這些,我的仇,我自己報。”
褚白沉默了很久,久到南也卿以為褚白對自己失望透頂了,以後怕是不願在見她的時候,才動了動身子,走到南也卿背後,伸手把人攬在自己懷裏。
“你想聽聽老師怎麼給你報仇嗎?”
南也卿的表情愣住了。
褚白說什麼,要給自己報仇?
褚白的聲音就吐息在她耳邊,帶著褚白身上常有的清雅蘭花香,見南也卿不說話,褚白緊了緊手臂,把人擁得更緊,低聲道:“老師會殺了那些人。”
這句話說完很久,南也卿都沒有動作。
褚白從小教她仁義,最忌諱殺生,平常也常發善緣,施粥救濟,是九鎮人人知曉的大善人。
南也卿本以為褚白會棄了她,卻萬萬沒有想到,褚白反而抱緊了她。
褚白卻沒有理會自家學生崩潰複雜的心情,自顧自說道:“告訴老師,那些人會對你做什麼。老師去安排,隻要他們動了第一步,老師就有辦法讓他們在這一步上徹底死透。”
一字一句,帶著肅殺的鋒利,讓人根本不會懷疑說這話的人起了多麼重的殺心。
南也卿嘴唇翕動,眼神掙紮,心情變幻跌宕起伏,最終還是忍不住哭著笑了出來。
褚白伸手擦去南也卿的淚水,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說出的低語勝過人世間最溫柔的情話,“別哭。老師舍不得讓你委屈。”
南也卿嗚咽道:“老師不怪我狠毒嗎?”
褚白搖了搖頭,“老師不怪你。”
南也卿聞言更想哭了,褚白沉默了片刻,聲音低微道:“老師隻怪自己。”
“老師怪自己沒有把你教好,教給你溫柔,卻沒教會你鋒利,”褚白低著頭與懷裏的人對視,問出了一個她從一開始就想問的問題,“在你的夢裏,老師是不是走了。”
南也卿僵住了,臉上的表情也不再好看,似哭非笑,說不出話來。
褚白看她這樣子,明白了心中的猜測,低聲道歉,“是老師不對,老師不該把你丟下,老師錯了。”
重活一世,那些冷落她的人、傷害她的人還沒有說一句抱歉,反而是為她操勞兩輩子的褚白說了對不起。
一時間,南也卿感覺自己好像被泡在了世間最溫暖的泉水裏,暖流包裹著她的每一寸身軀,洗去她經年累世的疲憊,還她最初的澄澈透亮。
那些執念與仇怨,在褚白的溫聲軟語之下,似乎也不再顯得那麼麵目可憎。
她怎麼會怪褚老師呢?
南也卿輕輕搖了搖頭,去蹭褚白的下巴,破涕為笑,“世上隻有褚老師好。”
“我最喜歡褚老師了。”
是她錯了,她前世就不該想著自己一個人報仇,是她低估了自己在褚白心中的份量,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如果早一點告訴褚白自己母親去世的蹊蹺,褚白是不是也會這樣抱著自己,軟聲安慰,說一切都有老師在。
南也卿都不敢想。
隻是這一世,為了褚白的命數,她隻能繼續隱瞞嫁入楊府的真實目的。
她是轉世之人,窺得天機,卻不能妄言,如果說出什麼話改變了他人的命格,就會產生不可逆轉的影響。就會像道士所言那般,克盡身邊之人,讓他們都沒有好下場。
褚白的胳膊動了動,側臉在南也卿的頭頂蹭了一下,感覺到懷裏小貓兒一樣的人徹底軟了下去,剛才豎起來的小刺都變平了,軟成了一塊粘豆包,戳一下都能哭出來。
褚白忍不住想繼續戳她,趁著這個看似綿軟,實則非常執拗的小團子徹底軟塌下去的時候,一舉戳破她的偽裝,窺破她一直隱瞞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