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男人的身體抽搐了一下,張了張嘴,並不說話。
他知道遲早有一天自己得翻船,可他們這行兒最擅長和人打交道,無論是死人還是活人。
一聽這話,他就知道這人要審問他,要從他嘴裏打探消息。
他早就習慣了把所有籌碼握在手裏,聞言根本不配合,一句話都不說。
褚白隻給了幾秒時間,輕聲道:“不說也無妨,死人的嘴是最緊的。”
矮男人身體頓時僵硬,不等他明白過來話裏的意思,就感覺天旋地轉,自己被人團起來,推到坡頂。
下一刻,隻要褚白鬆了手,他就會失重滾下坡,跌進兩旁的深溝,摔得粉身碎骨。
矮男人用力掙紮卻於事無補,崩潰大哭道:“別,別殺我!我什麼都說!”
褚白搖頭,慢慢鬆開手,“我不想聽了。”
“褚白,”南也卿費力爬上來,氣喘籲籲站在褚白身後,小聲道,“別殺人。”
褚白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手上推人的動作卻停了。
南也卿說,“都是我不好,我任性,我考慮不周全,我錯啦,你別氣。”
南也卿沉默了一下,話裏帶上點哀求,“褚老師我錯了,你別生氣了,把人放下來,好嗎?”
她不想讓褚白為自己殺人。
褚老師到南家第一天起,教給她的就是仁義與善良,她待人接物都是如此,身體力行,一點一點手把手地教會南也卿,什麼是心存善意,什麼是“已是乾坤大,猶憐草木青”,什麼是“人這一生要有一條線”。
她膽大妄為,她鋌而走險,她明知故犯,她認罪認罰。
可她不想把褚白拖下水,她的褚老師就該幹幹淨淨、清清冷冷地站在遠處,永遠也不用低下頭彎下腰,一直孤傲正直。
可能是因為南也卿前科累累,掏心掏肺的一番話,卻沒有起到該有的效果。
褚白的心很冷,聽見南也卿又開始這樣哄著自己,眼眉提起一個譏誚的弧度。
她是不是覺得自己會一直縱容她。
縱容她嫁人,縱容她嫁人又反悔,縱容她執意離開又淋著雨跑回來,縱容她黏著自己不撒手,縱容她的隱瞞與蒙騙。
褚白願意寵著她縱著她,但她也給南也卿劃出了一道線,再怎麼胡鬧,也不能越了那條線。
可南也卿今天做了什麼呢?
她故意引誘,讓人“掐死”自己,給人配陰婚,還要進棺材,同一個陌生的男性屍體躺在一起。
褚白想起南也卿脖子上猙獰的淤血痕,她看見時便覺心驚,現在更是受不住。
褚白難以忍受地閉了一下眼,過了很久,才沉聲道:“你根本不知悔改。”
說完,褚白就鬆了手。
矮男人從坡上滾落,尖叫聲刺破雲霄,卻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南也卿臉上的血色褪了個幹淨,木然地站著不動了。
褚白轉過身,雙眼通紅,死死盯著南也卿,話裏帶著狠勁兒,也帶著虛脫的無力感,喃喃道:“南也卿,你到底要做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