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花葬(1 / 2)

這是一座聳立於市郊頗具19世紀歐式風情的宅邸,半弦月光掛在紅黑色磚瓦堆砌的尖頂,黑色圍欄中劃進的這部分庭院栽培著各式灌木花卉,黑夜中香樟伸出的枝椏焦黑,探向臥室的落地窗。

這間奢靡別墅的女主人在尖叫聲中驚醒,性感的絲綢睡衣下胸口不停起伏著,帶有帷帳的Kingsize大床上刺繡華麗的被褥枕頭間隻有她一個人的溫度。

“Darling?”迷蒙中她的手向身旁探索,順滑冰涼的床單上沒有人,她突然想起來那個死老頭明天才會從加州飛回來,這會他沒準在哪個燈紅酒綠的酒吧摟著大波浪的金發女人談人生談愛情呢。

女人“嘖”了一聲,滑下床,手指劃過開關,電燈卻毫無反應。她抬頭,黑暗的環境下頭頂花瓣狀盛放的水晶吊燈看起來就像一張長大的口,吞噬著房間裏的光芒。她猶豫了,這種情況簡直就像恐怖片開場一樣,最終她選擇縮在被子裏,試圖睡著,然後再睜眼時就是天亮。

睡夢中她看到自己正漫步在玫瑰花田裏,豔麗的紅玫瑰鋪開了一片鮮紅色的海洋,她在花田裏走累了,停下,捧起一朵玫瑰去品嚐它的芳香,“嘶——!”花莖上帶有倒勾的尖刺埋進她的手指,她想拔出那根不斷滾下血珠的手,但是倒刺撕扯這傷口不讓她離開。她感覺到那根花刺正在她的手指裏吸取她的血液,變粗變長,更加死死扣住不放,她感受著體內的鮮血全部湧向那根花刺,恐懼促使她猛地抽回那隻手,魚鉤狀花刺隻留下一片血肉,而掙脫開的那根手指……指尖的皮膚已經消失了,指骨慘白的關節暴露在空氣中!

“呀————!!!”

女人再一次尖叫著逃離夢魘,這個晚上真是太奇怪了,為什麼總是做噩夢……

右手食指上清楚的刺痛告訴她現在是現實,她從錦被中抽出右手,指尖凝聚的血珠掉落在睡衣上,被絲綢瞬間吸收幹淨。

那不是個夢嗎?

她試圖讓自己相信自己是在夢裏不小心弄傷手指,才會做出這麼奇怪的夢,然而隨後她聞到了——玫瑰花芬芳甜美的香氣。

“啊啊啊啊啊——!”

女人姿態全無地摔在柔軟的地毯上,她看到了,自己的枕邊不知何時被悄然放上了一支嫣紅的玫瑰,夢中聞到的香氣正是這樣,夢中見到的花朵也是這樣!她來不及穿上拖鞋,拉開臥房的門跑向外層走廊,整間別墅靜悄悄的,好像隻有她一個人。

“不對……不對,剛才聲音那麼大,瑪莎和莉莉怎麼會聽不見,那群該死的下人怎麼一個都沒出現!”

女人推開走廊盡頭,那個裏自己臥室最遠的房間門,進屋然後反手鎖門。她重重呼吸著,跪坐在地毯上,鬆了口氣。

正當她抬頭,想審視自己跑進了哪間屋子的時候,在她正對麵立著的三腳架上,一台攝像機的鏡頭正好對準她所在的位置,攝影機後沒有人,它就那麼孤零零的放著,像是沒人擺弄。老頭子什麼時候有攝影的癖好了,還專門買了架攝影機放在這裏?正當她想走近看看的時候,猛然發現,那台攝影機右上角的紅燈閃爍著,是正在拍攝狀態!誰會在這種時候錄像,不可能是下人,更不可能是上一個使用者臨走之前忘記關了!

“是誰?!”女人尖銳的嗓音穿透整座宅邸,驚飛窗外的香樟上幾隻休愜的烏鴉。

玫瑰的芳香……

房間裏彌漫著那種花獨有的馥鬱氣息,香甜的味道散發出致命的誘惑力,吸引著人去尋找,她在何處。

咣當。

“劇本裏可沒有寫著破壞氛圍的尖叫……”

藍白色勾花白紋杯被一隻手輕放在盤內,立刻帶著女人驚恐的目光指向那個方向。端坐在沙發上的是一個包裹在鮮紅色禮裙中的少女,嫣然盛放的玫瑰花叢簇擁著她,,開出一朵朵絕美的芳顏。少女站起來,走到攝影機之後,端看著鏡頭前的女人。

淺墨色劉海下的神情似是興奮、似是焦慮,嬌俏的兩旁上鋪著一層緋紅,緋紅如血同她雙眸一般。無法壓下的麵紅,呢喃著話語幾乎要吟叫出聲,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那是在抑製某種情緒的表現。

瘋狂的渴望和難耐的衝動,就是欲望。

“喂,臨死前你要對著鏡頭,念幾句華麗的台詞來祭奠自己嗎?”

她玫瑰紅的指甲磕在焦距鍵上,拉近女人的麵孔。特寫上女人每一次縮小的瞳孔,都會讓她急促地呼吸一次。她沒有嚐試去壓抑身體由內至外傳出的感受,而是大口呼吸著冰冷的空氣,以降低不覺中升高的體溫。

人體的某些構造是非常奇怪的,比如說在人萬分恐懼時,身體裏就會開始分泌腎上腺素,這種激素具有促進分解葡萄糖的作用,血液中的大量葡萄糖會隨著激素增多而被分解殆盡。而失去了葡萄糖的能量供給,人的四肢就會發軟無力,連邁步逃亡都做不到了。

女人現在就是這種狀況,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嘶喊並不需要耗費多少能量,“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啊!”

“喂,是華麗的台詞,”少女愉悅的暢想被這惱人又破壞氛圍的尖叫打斷,在全身肆意蔓延的溫度猛然被澆滅。她不悅地端起攝影機,佝下身子俯視跪坐在地的女人,耐著性子引導著,“不是枯燥的叫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