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紅燈才熄滅。
柳峻拿出一麵四四方方的鏡子遞給格子衫喪屍。
和之前委屈的大聲哭泣相比,這次它哭得比較含蓄,清淚順著它的臉留下來,拿鏡子的手微微發抖,嘴巴微張,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柳峻抽出一張紙巾,遞給格子衫喪屍,拍拍它的肩膀問道:“客人,滿意嗎?”
格子衫喪屍欣賞著鏡子裏自己,原本空蕩蕩的左眼沒有被縫合起來,反而被填進了一個灰白顏色的眼睛假體,看起來和它的右眼極其相似。
而它的所要求的肋骨鼻,更是被柳峻完美還原,恰到好處的撐在鼻梁裏,和它的臉自然又貼合。
臉上墜著的爛肉也被柳峻或剔除或縫進了皮、肉裏,皮膚摸起來細膩順滑,不再坑坑窪窪。
喪屍激動地握住柳峻的手,左搖右晃,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喉嚨裏滾出,瘋狂誇獎柳峻。
即使隔著膠皮手套,被摸過的地方如同蟻蟲成群結隊啃咬,從手背一直慢慢啃食到手臂、後背乃至脖頸。
不適感讓柳峻身體變得僵硬,他又不好毀了格子衫喪屍此刻激動的心情。
柳峻巧妙地推掉格子衫喪屍的手,和它拉開一段距離,從藥品櫃裏拿出一瓶透明液體,放在桌上說道:“客人,這是修複液,記得每天把眼珠取出來擦拭一遍。如果用完了或者術後有其他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格子衫喪屍又說了一堆感激的話,柳峻把它送到手術室外,對著它說了句:“下次客人你來,可以搜集一些藥瓶,類似這種。”
說完柳峻向喪屍展示了兩個藥瓶,上麵方正的字它明明看得清楚也認識,腦子裏卻反應不過來,把藥瓶像裝寶貝似的揣進懷裏,對柳峻連連道謝。
做完手術的格子衫喪屍抻抻衣領,原本佝僂的後背也不自覺地挺直,意氣風發地走出大廈。
還在風雪裏排隊的喪屍們看到格子衫喪屍紛紛側目,隻聽格子衫喪屍抽抽鼻子,手舞足蹈地向喪屍們誇耀柳峻神乎其技的整容技術,說得喪屍們交頭接耳,紛紛流露出豔羨的目光。
這邊,柳峻在盥洗室用力搓洗自己的手,厭惡堆積在他的眉頭,即使隔著手套和手術服,每次為喪屍們做手術時,柳峻的潔癖會變得格外嚴重。
仿佛自己被困在了蜘蛛的黏液裏,渾身上下纏滿了蛛絲,寸步難行,呼吸停滯。
明明手上已經被打了許多泡沫,藏在泡沫下的手也被搓洗的微微泛紅,柳峻還是覺得手上沾滿髒東西。
直到把手搓得發白,柳峻才打開水龍頭,溫熱的水衝洗掉泡沫,柳峻舒服地呼口氣,他最討厭冬天了。
一是柳峻本身十分討厭寒冷,他恨不得天天窩在被子裏不出去。
二是冬天來整容的喪屍它們帶的手術費往往是一些破破爛爛常見的東西,不足以在冬天維持這座大廈的運轉,隻能吃其他季節積累下來的老本。
鹿城的水電係統因為淪陷本來已經全部停掉,柳峻特意安排手下幾個聰明的喪屍去維護變電所正常周轉,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過大的麻煩。
盥洗池上方的鏡子裏映著柳峻斯斯文文的麵孔,眉毛優雅,似有股書卷氣藏在其中。
柳峻勾勾嘴角,試圖駕馭起嘴邊的肌肉,而鏡子裏男人麵無表情,明明一副頂好的皮囊,可惜不會笑。
這是末世降臨的第十個年頭了,柳峻已經習慣了在喪屍群裏生活,從出現第一位感染者到全球淪陷僅僅用了一個夏天的時間。
柳峻仍然記得他和妹妹柳瀾柳躲在地下室等待救援,日日夜夜聽著喪屍們緩慢的拖曳聲,像是沉重的磚塊在地板上滑動,似低沉的魔咒伴著他們兄妹二人入睡。
聞聞手上刺鼻的消毒水味柳峻心滿意足地離開手術室,去欣賞他今天得到的“寶貝”。
整容實驗室是柳峻開發新整容項目的地方,也是進行手術的地方。
整個房間暴露在冷白的燈光下,牆壁的塗料和舊時醫院的淺綠色調極為相仿,消毒水的氣味也比手術室的更加濃厚。
所謂的“寶貝”安安靜靜躺在手術台上,一層白布蓋在它上麵。
柳峻用食指和中指輕輕挑起白布一角,眼睛微眯:再看一次,也還是會被驚豔到。
不知道這具屍體在外擱置了多久,許是近幾天冰天雪地的緣故,沒有腐爛跡象,隻是身體上沾染著許多喪屍腐臭的體、液,臉上更是糊了一層黑色痂塊。
柳峻喚來一旁的031,將濕紙巾遞給它,吩咐道:“把他臉擦幹淨,注意力度,別戳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