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餘生和豁然開朗,這種感覺容易讓人沉迷。

可是,傅淩很快發現了另一個問題,既然傅子謙是去把話說清楚了,照理,他應該感到輕鬆不是麼?

為什麼還反而心情不好了呢?

在一間公寓裏住了那麼久,隻要傅子謙在家,傅淩的視線就總是落在他身上,他的喜怒哀樂,傅淩算是全都弄明白了。哪怕是一個挑眉,或者皺鼻,傅淩都知道這代表了傅子謙怎樣的情緒。

一瓶冰啤很快就見了底,在這大冬天的環境下,也虧得傅子謙身體抗造。

他今天是有點鬱悶,所以拉著小家夥出來擼串。口頭上說是要阿淩勞逸結合,其實也是為了自己的放鬆和發泄。

不知道為什麼,傅子謙莫名覺得新到家裏來的這個小家夥,會是個極好的聽眾。也許是因為小孩兒話不多,別人說什麼,他總是乖乖地聽著吧。

就像現在,輕輕“哦”了一聲之後,就沒再說什麼了,隻是用像小動物一樣的眼神小心地看著自己。

那種眼神,任誰看了都心軟。

傅子謙知道小家夥想問自己為什麼心情不好,但又不敢開口,就幹脆不用他問了。

傅子謙說:“我以前,喜歡過一個人,很喜歡很喜歡。我和他,是在上大學的時候認識的。他是藝術學院的學生。有一次市裏組織大學生彙演,每個學校都要出幾個人參與,我被推出去演話劇,他剛好是那出劇目的鋼琴伴奏。”

路燈的橙色燈光照在傅子謙的半邊臉上,深邃而立體的五官,讓另半邊的臉仿佛陷在了陰影裏。

而傅子謙本人,則像一出文藝電影裏,獨坐在高牆邊的男主角,光影在他身上,似乎都會比在別處,多一點“交錯”的感覺。

如果不是傅子謙隨身帶了警察證,應該沒有人會相信他是個人民警察。因為他隨便往哪一坐,都像一幅精致而唯美的畫報。

談起前任的時候,他的眼裏帶一點深情的痛色,琉璃般的眼眸非常蠱人。

阿淩望著這雙眼睛,移不開視線。

他知道傅子謙說的這個男人,就是錢包裏照片上的那個人。雖然聽子謙哥提起他,阿淩談不上開心,但是子謙哥眼含痛色的樣子太少見了,他忍不住多看幾眼。

“我們交往了三年,這期間關係一直很和諧。偶爾也會吵架,但是我生氣的時候,他就會彈鋼琴給我聽,我也會請他去聽一場音樂會,或者看一場電影。然後就不吵架了。”

“這讓我一度以為,我們能一直繼續這樣的日子。”

轉眼,兩瓶冰啤都喝完了。傅子謙不打算再點,他不酗酒,也不喜歡大腦被酒精控製的感覺,他討厭失控。

今天是因為林晗這件事,讓他不得不把一直以來刻意逃避的問題——談對象,再擺到台麵上認真思索。

偏偏好巧不巧的,這一思索才想起來,將近四年前,他和初戀男友就是在今天正式交往的。

“那為什麼,沒有繼續呢?”安靜的小家夥,聽他嘮叨了這許久,總算也大膽說了一句話。

傅子謙當然願意回答:“因為,他得到了一個機會,去國外留學進修音樂專業,成為世界一流的鋼琴家。但,那需要5年。”

“所以,他向我提出了分手。”

當時傅子謙其實想說,不就是區區5年麼?我是不能等到你回來是怎樣?

但隨著時間推移,他漸漸發現,路曉是對的。五年,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誰知道這期間會發生什麼事。

而且他們兩個,都不是可以為了對方,而放棄自己的夢想和追求的人。就像他不會跟著路曉出國,路曉也不會為他留下。

“路曉?”小家夥輕聲問。

“前男友的名字。道路的路,破曉的曉。”傅子謙拿過燒烤攤老板擺在他們桌上的紙板和圓珠筆,順手寫下兩個字,遞給小家夥看。

傅子謙的字龍飛鳳舞,張揚而大氣,隨手一寫,都像是藝術簽名似的。

傅淩看著紙板上的兩個字,低聲念道:“路,曉。”

“害,分手大半年了,他應該也在國外生活得很好。舊事不提,今天是我犯規了。”

傅子謙從外衣口袋裏掏出了錢包,平時都不大用了,今天出門前特意裝在身上的。

“上次多謝你提醒啊,讓我想起來這裏麵還有一張舊照片。”傅子謙打開錢包,裏頭最外麵的那一層裏,已經空空如也。“既然都過去了,就不用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