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樂和怪物之間的大戰貫徹了整座樓層,你來我往的重擊,幾乎在每一層樓的地板上都轟出了一個森然的洞口。
風狼被殘忍地撕碎,遍地都是破敗的葉片,沾有血跡的花,以及斷折的長藤。
他們勢均力敵,看似誰也沒辦法殺死誰,但每一次對衝卻都抱著必死的意誌,恨不得與對方玉石俱焚。
傾盡全力地攻擊對方的爆響聲,震徹夜幕下的長空,最後,他們甚至打穿了這棟高樓的樓頂,廝殺到了圓月之下。
在分針和時針交叉的空隙裏,在某個遙遠而不可及的地方,有一座古老的巨鍾轟然間響起,低回的餘音在長風中擴散,似乎要將空氣凝結成反光的堅冰。
怪物在高處的冷風中再一次弓起手臂,無盡的狂風旋即感受到了它的召喚。
在這一刻,湧動在高空中的萬千氣流如分岔的江河般彙聚到它的拳頭所在之處。
彷徨中,藜樂聽到了風中的密語,有人似乎在月光找不到的遠處嘶啞地說...
每條河流都將通向大海,每個人都會歸於永恒。
“安息吧。”那道虛無的聲音輕輕地說,如風般卷起無盡的悲傷。
藜樂愣住了,連忙望向怪物的身後,可目力所及的盡頭卻沒有人影,唯有如梨花紛落在青石台上的月光。
幻想的鏡花水月頃刻間破碎,怪物的拳頭轟烈地砸來,徑直地墜落在他的小腹上。
這一刻,他瞪大了眼睛,恍惚之間,心髒跳動的位置仿佛都被這股巨大的力量震得偏離生命正常運行的軌道。
刹那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顆遊蕩在宇宙中的隕石,不遠萬裏地來到了這個燈火通明的世界。
他正在以燃燒生命的速度下落到凡間,身體摩擦著空氣,如流星破開大氣層那般,飛馳在生與死的界線上。
時針與分針越拉越開,那條界線在他飛射的過程中顯得愈發的模糊。
甚至有很多個片刻,他都要覺得自己可能就要到此為止了。
就像一顆流星那樣,短暫的發光過後,便要歸於永恒的沉寂。
相比於死,生不過是短暫的片刻,每個人應該都是從死裏麵走的,在生的世界裏短暫停留,然後又重新回歸到永恒的死之中。
或許,那家夥說得不錯,除了死之外,什麼都是假的,人自以為擁有的一切,最後都逃不開死亡的清算。
人人生而不平等。
唯有麵對死亡,步入死亡的時候,人與人才能算得上真正平等的。
可這種平等又有什麼用?
馬上就要離開了...
誰還會在乎你的平不平等。
他呆呆地看著月亮,生來頭一次感受到來自那片土地的引力。
他覺得自己的體內藏著一片猩紅的海,如今月亮出來了。
他的海便在月亮的引導下開始了漲潮。
血水紛至遝來,湧過他的食道,湧過他的咽喉,湧過他的呼吸道,湧過他的耳孔,仿佛驚恐過度的難民...
慌亂地逃出他的身體。
他滿臉是血地撞入了附近的一棟高樓,可那棟高樓卻沒能接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