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小心!”沈夢昔忍不住喊了一聲。鴻誌沒有回頭,加快了腳步。
******
這一日,沈夢昔從醫院下班,她來到自己的汽車邊,剛剛打開車門,忽然隻覺身後一陣勁風,她迅速向外撤了一步,但還是被一雙鐵鉗一樣的手臂從身後箍住,一股熱氣呼地吹到她的頸部,她並沒有太慌張,立刻使勁用鞋跟朝後一跺,又猛地向後一仰頭,隻聽嗷的一聲慘叫,手臂鬆開了,那人抱著一隻腳跳著叫著,沈夢昔掄起手裏的長帶皮包,劈頭蓋臉一通打,喬山東此時也衝了過來,一把扭住那人,隻聽到哇啦哇啦的叫聲,居然是個外國人。
沈夢昔停了手,手探到皮包裏握住了手槍。
那人抬起頭,有些委屈地看著沈夢昔,哈哈,沈夢昔笑了,原來竟然是弗蘭克。
弗蘭克長得老高,足有一米九的樣子,沈夢昔剛才仰頭那一下,根本夠不到他的鼻子,但是高跟鞋卻是實實在在跺到了腳趾頭上,頭發和西服都也被打亂了,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執拗地擁抱了沈夢昔。沈夢昔笑著衝喬山東揮揮手,回抱了弗蘭克,拍拍他的後腰,是的,隻是後腰,“弗蘭克,小男孩都已經長這麼高了!”
沈夢昔帶著弗蘭克回了家,給他做了幾道當年他愛吃的菜,弗蘭克吃得幾乎落淚。
飯後聊天,沈夢昔得知,弗蘭克如今是德國軍官,此次德軍派來二百多人的團隊,一是培訓國民政府中央軍的,二是指導兵工企業的生產。弗蘭克雖然隻有26歲,但是卻是此次行動的副領隊,大概跟他的貴族身份有一定的關係。
沈夢昔老阿姨,遵循慣例問候他的父母,弗蘭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沈夢昔連忙岔開話題,問他海倫的事情。弗蘭克卻還是說了,原來他的母親十年前就病故了,父親娶了新妻子,他們又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弗蘭克二十歲進入軍隊,學習軍事指揮。
沈夢昔看著還帶著點天真的弗蘭克,不能想象他是如何指揮鐵血的德軍的。
弗蘭克又說海倫現在很好,在他的一個遠房親戚家做保姆,幫著帶一個孩子,“海倫做了很多香腸,問我可不可以帶給你,路途太遠了,食物會發黴的,她非常遺憾,還哭了起來。”
“我也很想念海倫,上個月我還給她寫信了。”
“啊,小魚,我一聽到有到中國的任務,就特別打報告申請了,我真是太想念你了!”弗蘭克說著說著,又站起來。
沈夢昔看著老高的弗蘭克,實在是有壓迫感,“坐坐坐!你太高了!”
弗蘭克蹲了下來,將額頭抵在沈夢昔的膝頭,似乎是流淚了。
這孩子隨他母親,大概神經係統有些不大完善,非常容易激動,或者不言語。經過部隊的曆練,看上去開朗了很多,但是,遇到特別情境,還是表露出小時候的情緒。
沈夢昔摸摸他的頭發,“真是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你,我非常高興。不管你在中國停留多久,想吃什麼了,就來找我吧,我親手做給你吃。”
弗蘭克抹了一把臉,站起來,坐回沙發上,遺憾地說:“我要常駐南京,見你一次很難。”
******
第二周,章嘉璈來找沈夢昔,他現在是國民政府鐵道部部長,兄妹見麵的次數明顯少了很多,他到美國躲清閑的計劃也沒有施行,隻是四嫂帶著孩子們去了紐約讀書,先是租賃房子,後來幹脆又買了房子。章嘉璈每年一次或者兩次去美國度假,一家人才能團聚。
章嘉璈這次來,是通知沈夢昔,她被政府征用,作為德語翻譯,負責一部分德方軍事人員的工作和生活翻譯。沈夢昔立刻想到是弗蘭克動了手腳,卻還是問了一句:“中央軍不是有翻譯嗎,這麼機密的事情,我能參與嗎?”
“沒關係,有你四哥做擔保,你的政治審查沒有問題。我和躍升打好了招呼,你明天回醫院交接一下,三天後,我們去南京。
去南京也好,不要老是待在醫院裏,看著這些人生老病死,整個人都老氣橫秋的。眼看著就四十歲了,最好的年華都沒有好好談一場戀愛,真是可惜。”章嘉璈還在為王守卿惋惜,“守卿也是個死心眼的,這些年,他還是獨自一人,別人都說他是癡情種子,為了陸曉眉準備孤獨終老。隻有你哥我心裏清楚,他到底是為了誰。”
沈夢昔很久沒有想起王守卿這個人,猛然聽到,恍若隔世。苦笑一下,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