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鱗心中有些不滿,但現在沒法說話,於是隻閉上了眼,裝作沒有聽見。
陳小寶卻誤會了,還當這隻和他熟悉了起來的龐然大物是不願意他離開,於是好一陣安慰。
殷鱗一開始還挺抗拒,但不知不覺地就沉醉在對方的摸摸抱抱中了,等回過神來時,陳小寶已經離開了山洞。
殷鱗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又覺得自己在仙界已經強裝了這許久,在人間的這段時間,就重新做一回沒有顧慮的野獸,又能怎麼樣呢?
這個想法冒出來後甚至讓他感覺到了一絲釋然,像是終於接受了什麼,朝天犼至少這點沒有說錯,他就是野性難馴,性情乖戾——又如何?他天性如此,原本就不必壓抑!
想到這裏,殷鱗竟發現自己的心境有了突破,連傷勢都好了一些,心下不禁對那個人類更加滿意了。
陳小寶並不知道山洞中的殷鱗在想些什麼,他正艱難地在山間跋涉。
雨還在下,在陳小寶斷斷續續的記憶裏,他從沒見過下了這麼久的雨,就好像天破了個窟窿似的,一直停不下來。
好在雨勢似乎變小了一些,讓陳小寶勉強能眯縫著眼辨認草藥。
他在山中徘徊了許久,摘了滿滿一兜草藥和野菜,往回走的路上又發現一顆被風刮倒的樹木,拾了幾粒涼透了的鳥蛋。
回到山洞的時候,陳小寶看見龍的頭抬起來一下,隨後又不在意似的重新趴了回去,雖然知道可能隻是誤會,但他還是因為有人掛念自己而開心了起來。
陳小寶的長相其實並不像個傻子,他有一雙很大的眼睛和細致的眉毛,原本應該顯得機靈,但那雙大眼睛總是帶著空洞和茫然,看上去就有了某種呆滯的遲鈍感,當他露出害怕的表情時,這種感覺便更加明顯。
但他發自內心地笑起來時,這些感覺便統統消失不見了,仿佛春水碎冰,新芽破土,殷鱗甚至看得呆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又回過神來,裝作若無其事地閉上了眼。
陳小寶跑進山洞,很快烤幹衣服吃完了野菜,又把鳥蛋扔進火堆裏,一邊被嗓子裏的菜莖噎得夠嗆,一邊又手忙腳亂地跑去洞口用雨水清洗草藥上的泥土。
殷鱗不知道他在幹嘛,隻睜著眼睛看著,直到陳小寶把草藥在自己衣服上擦幹,走到殷鱗跟前開始用手呼嚕他,有些笨拙地哄道:“乖乖的,乖乖的,今天我們先上完藥再吃東西好不好?”
殷鱗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陳小寶今天還專門去給他采了藥草,心中頓時一軟,想到對方剛才連進食都慌慌張張急匆匆的模樣,被當做小動物哄也不計較了,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
陳小寶見狀,高興地摸了摸他,又誇了幾句他好乖之類的話,便摸到洞穴深處去了。
陳小寶十分忙碌地碾碎草藥敷在傷口周圍,但他的手太小,力道也太輕,殷鱗沒法扭頭去看,隻有閉著眼全神貫注地去感受,才能通過細微的刺痛幻想出人類的動作。
過了許久,陳小寶才重新轉到殷鱗麵前,雖然已經裝滿了一大兜,但對比殷鱗的傷口而言,他能帶回來的草藥還是太少了,隻勉強敷了一些邊緣部分,比起治療,安慰的成分更多,這讓他有些沮喪。
但發現殷鱗在看自己,陳小寶便又笑了起來,摸摸他的鼻梁,認真地說道:“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殷鱗知道陳小寶的本意隻是安慰他,不過按照現下他的恢複速度,傷好確實不用等上太久了。
陳小寶去把鳥蛋扒了出來,呼呼吹著剝了殼,原本打算直接喂給殷鱗,但想了想對方嘴裏的傷口,又忍著燙在手心碾碎了,才放到他麵前。
殷鱗也不知如何形容心中感受,隻覺得心髒被一雙小手不斷搓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對方,吐出舌頭,一點一點地舔去細碎的鳥蛋,不過直到鳥蛋吃完了,他也沒停下,仍舊慢吞吞地舔著陳小寶被燙得紅彤彤的手心。
“好了,好了,”陳小寶往後縮著手,“已經吃完啦。”
殷鱗的舌頭已經伸出來了,看了他一眼,幹脆動了動頭,舔到他臉上去了。
陳小寶驚呼一聲,被舔得差點翻倒在地,殷鱗卻是趴了回去,心中暗想,雖然沒有吃過人,但口感確乎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