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元旦前夕,傾陽下了一場很大的雪。
天地渾然一色,小太陽幼兒園的紅色尖屋頂也被雪染得潔白,雪水沿著彎彎的屋簷往下淌,凝成細細的冰柱子,遠遠看著像流蘇。
大班教室裏,老師正在黑板上寫簡單的算術題,一邊寫,一邊舉例講解。
可五六歲的孩子正是最貪玩的時候,心思早就飛到了教室外。
石琴放下粉筆,撐著講台看向台下。
小孩子似不諳世事的小天使,不懂掩藏心思,一個個偏頭看向窗外,把渴望都寫在臉上。
然而,不管在什麼地方,總有那麼一兩個不同尋常的人。
小太陽大班也有兩個,一個靠門一個靠窗,中間隔了幾乎一整個教室。
在所有孩子都想著玩的時候,他們一個將手規矩地搭載書桌上,一雙大眼睛盯著黑板,認真到讓人驚訝;
一個揪著自己的小辮子,努力的在小本子上寫寫畫畫,小腦袋埋得低低的,頭頂碎發一晃一晃,像隻小鵪鶉。
石琴心中有一絲安慰。
幼兒園老師,都有顆經曆過千搓萬磨的大心髒,脾氣一個賽一個的好。
石琴也不氣自己講課沒幾個人聽,她重新拿起講台上的粉筆,柔聲問:
“老師有八根粉筆,然後又拿了……拿了八根,現在老師手裏一共有多少根粉筆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粉筆盒裏抽粉筆。
剛把粉筆在手心整齊碼好,就聽台下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
“十六根。”
小孩子聲帶細聲音軟,不細聽,分不出男女。
石琴循聲看去,看到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娃娃,娃娃大眼睛水靈靈,頂著小西瓜頭,穿著統一的校服棉衣,不辨雌雄,但讓人看著就歡喜。
來代課前,靜姐就說過,大班有兩個孩子很特別,一個是這學期轉來的,特別努力,每節課都做筆記,認真可愛說話也有趣,但在某些方麵有點奇奇怪怪。
另一個是她帶了兩年多的小孩,腦袋瓜特別聰明,別的小孩連加減都經常算錯,他就已經能算乘除。
靜姐還說,特別聰明的那個雖然長得像秀氣的女孩子,但其實是個很要麵子的小男生,可千萬不要喊錯了,叫錯他會記仇,起碼記一個學期。
石琴猜,這個漂亮的娃娃一定就是靜姐口中特別聰明的那個。
於是,石琴把手裏的粉筆又放了一部分回去,繼續問:
“現在,老師從左手拿出去七支彩色的粉筆,又從右邊盒子裏拿了九隻白色粉筆,那麼現在老師手裏一共有多少支粉筆呢?”
這個年紀的小孩的理解能力和邏輯都有限,她故意把簡單的數字問題複雜話,變成很長的一句話,就為了幹擾。
這是訓練孩子們思維能力的常用手段。
果然,小男孩沒有馬上回答出來。
石琴的視線往教室裏掃了一圈,然後變魔術似的變出了一根真知棒夾在指尖晃了晃。
“誰答對這個問題,琴琴老師就獎勵一根棒棒糖哦。”
貪玩的孩子們準確地撲捉到“棒棒糖”三個字,注意力瞬間集中到琴琴老師的手上,然後開始回想問題掐手指算。
小雲岫也不例外。
對正被家長限糖的孩子們來說,真知棒的誘惑力不亞於貓和老鼠。
但是這個問題實在太複雜,他們剛剛不專心,琴琴老師也不願意再重複一遍,所以現在一個個隻能吸溜著口水盯著棒棒糖,抓耳撓腮。
石琴真心希望答對的能多幾個,她不建議多買幾根棒棒糖。
可最後,答出答案的還是那個漂亮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