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的腳步聲漸近,“吱呀”一聲,搖搖欲墜的門被人推開了。
蛛網掛在牆角,一層薄灰落在陸析鈺銀白色的衣袖上,他卻無暇顧及,手上微微用力,把薑玖琢護得更緊。
薑玖琢亦沒再掙紮,一動不動地貼他更近,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慢。
腳步聲越來越近。
大概有四五個人。
破舊的屋子像是許久沒有迎來這麼多客人,地上的破木板被踩得嘎吱嘎吱響。
薑玖琢慢慢抓緊了手裏的劍。
磨人的聲音還在持續,一塊不堪支撐的頂梁板陡然從破屋頂上掉了下來,激起漫天灰塵。
走在最前麵的黑衣人人猝不及防地倒退一步,破口大罵:“奶奶的!什麼東西!”
陸析鈺閉眼偏頭,避開蔓延至角落的撲天灰塵,卻在感受到身前人一個激靈時,又睜開了眼。
薑玖琢被捂得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隻有耳朵最靈,被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大跳。
陸析鈺眉峰微挑,垂眸去看那小小一個說被嚇到就被嚇到,全然沒有揮劍時的氣勢,竟生出一種懷裏人很需要保護的感覺。
闖進來的人還在罵罵咧咧,他卻好笑地勾起唇,像揉絨球似的揉了揉她的後腦勺。
薑玖琢一瞬滯住,整個人都僵直了一動不動,隻覺得身上已沒有半處未燒起來的地方。
屋門口那幾個人都被嗆得不行,用手來回揚開灰。
帶頭的見灰塵散都散不去,壓低聲音說道:“這他娘的能藏什麼人,走!去那邊看看!”
不速之客剛走出屋子,屋外又有密集的腳步聲,隱隱約約能聽到那些無功而返的人中有人說了聲“撤”。
人總算都走了。
破屋子終於又回到了原先的安靜,隻是好像靜謐中多了幾分詭異。
外頭再無任何腳步聲後,薑玖琢狠推了陸析鈺一把。
陸析鈺被推得連連後退,柔中帶虛地笑了:“阿琢,你這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薑玖琢聽不進去,低著頭往屋外走去,頭皮開始一陣一陣地發麻。
這人、這人剛剛在幹什麼!竟然摸她頭!
陸析鈺也不急著跟上,站在原地不緊不慢地叫住她。
薑玖琢停下步子,眼神裏暴躁地寫滿了“又幹嘛”三個字。
“別管那些人了,”陸析鈺說道,“會有人跟上的。”
薑玖琢沒細想是誰會去追,她本也沒打算去追。
這些人今日既然敢來殺世子,明日就能找到冰嵐,後日就能去殺蓉兒。
氣氛漸漸冷了下來,劍被斜倚在門邊,薑玖琢抬起空出來的兩隻手,問他:蓉兒和冰嵐是什麼關係?
花水樓,後院。
蓉兒拉著老鴇:“媽媽,蓉兒求你了,你就告訴我嵐姐姐到底去哪兒了!”
老鴇睨了她一眼,假笑道:“蓉兒啊,我都說了多少遍了,冰嵐是被好人家買走了,她好著呢,什麼事都不會有。”
蓉兒急得眼淚往外溢:“媽媽!我上次分明看到……”
老鴇不耐地打斷:“你看到什麼了呀,你這脾氣就是太倔,我不都和你解釋過了,那是人家私下派人來接冰嵐的。”
蓉兒:“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這樣的,嵐姐姐從來沒和我提過。”
老鴇瞧她也是可憐,抹去她眼角的眼淚:“媽媽是真沒騙你,別怪媽媽沒提醒你,人和人就是這樣的,你以為你和冰嵐關係多好呢,其實人家去了好人家,都沒派人回頭找過你一下,你還日日傻惦記著作甚?”
說完,老鴇扒開蓉兒的手就走了。
蓉兒咬咬唇,在四下無人時,紅著眼推開了冰嵐住的那間廂房。
房中被收拾得十分整齊,冰嵐走後,還沒有人住進來,所有的擺設均是原先的樣子。
素淡的顏色,一絲不苟的布置。
往裏走去,大床上的被褥也還好好地鋪著。
蓉兒失魂落魄地坐在床邊,始終不明白那日冰嵐為何會打暈她。呆坐片刻後,她忽然猛地站了起來,掀開了床上的被褥。
掀開後她沒有停,而是憋了力氣,一鼓作氣地抬起了床板。
在床板下,找到了那個暗格。
那日嵐姐姐告訴她的,有什麼需要的就去她床下的暗格找。
花水樓的姑娘們都會有自己藏錢的地方,有的人是為了買好看的金銀首飾,還有的人是為了自己的自由一點一點存的。
當時冰嵐與她說時,她沒當回事,隻當是告訴她如果沒錢了就開口。
可現在她卻突然想到,嵐姐姐走前是被一群人帶走的。
嵐姐姐一定來不及清走暗格裏的東西,萬一嵐姐姐真的早就要走,至少會留封信給她吧……
蓉兒顫著手打開那個暗格。
鋪在上麵的是一遝厚厚的銀票。她不相信地翻著,除了銀票還是銀票。
蓉兒陡然泄氣,可正當她要收手的時候,指尖摸到了一個光滑尖銳的東西。
蓉兒手頓了頓,把上麵那遝銀票都取出來扔在一邊,拿出了暗格裏的那根木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