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是她為自己選擇付出的代價。
一件事不可能隻有利好,沒有弊端。
能承受得起好,自然也能承受得了惡。
這是她孤注一擲的原因。
她能承受。
而她說話的語氣平淡,透露出來的感覺卻令人震撼。
趙敘寧整個人僵在那裏。
良久,她勾起唇角,“你還蠻有意思的。”
“你原來是個演員”趙敘寧問。
梁適點頭“嗯。”
之後趙敘寧便沒再問她問題,隻是隨意聊了幾句和原主相關的事情。
她說之前討厭原主就是因為她身上戾氣太重,看誰都覺得對方要害她,像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一樣,但這樣的人還會去傷害別人,參與過一些欺淩事件,以強淩弱,私生活還不檢點。
而梁適跟她說了齊嬌的事情,也說了她不是梁家親生女兒的事情。
且她已經和梁家人鬧僵了,大約過不了多久就得從淺水灣別墅搬出來。
趙敘寧聽得頭疼,她摁了摁眉心,“你這來了不久,鬧出的事不少啊。”
梁適“還行。”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梁家親生女兒在哪”趙敘寧很精準地問。
梁適思考過後點頭“算是知道。”
“打算告訴梁家嗎”
“目前沒有。”
她又不是個傻子,分明知道每件事都對自己不利好,還要聖母心泛濫地去做。
如果她擺脫了現在的困境,梁家對她無害的話,那她告訴她們真千金的消息還無可厚非。
可現在明顯不是啊
她還需要查很多東西,依照她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真千金回來也不是省油的燈。
善於玩弄輿論和人心的人,沒善茬。
以她的演技,倒是可以來一出以退為進,畢竟兩個哥哥對她是真心好,但她無法說服自己去和真心待人的兩個哥哥去演戲。
沒有意義。
梁適將這些想得很清楚,跟趙敘寧說得時候邏輯也很在線。
趙敘寧隻沉重道“你想好就行。”
梁適“為什麼你這麼喪”
趙敘寧“”
沉默兩秒,她幽幽道“我不太想知道你這麼多事。”
梁適一怔,無聲地笑了。
等到要分別時,趙敘寧已經將車開出去一截,隨後又倒回來,摁下車窗,以異常冷淡且嚴肅的口吻說“我在臨江區有套房子,如果你需要,可以租給你過渡。”
梁適“”
她眼睛一亮,“謝謝趙醫生”
趙敘寧一副無語的表情開走了。
而梁適站在原地,忽然發現趙敘寧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更君子。
梁適也沒敢耽誤,跟趙敘寧分別之後就聯係了那位心理醫生ga。
ga接到她的電話後震驚了一下,卻還是跟她約了見麵的時間。
休息日,ga並不在醫院。
待詢問過地址後,發現兩人離得不遠,ga直接讓梁適到她家裏。
ga家在一個高檔小區頂樓,坐電梯到32層。
梁適進去的時候,是一條白色的博美迎接她,原本興衝衝迎接客人的博美看見她以後頓時耷拉下臉,眼神中流露出了害怕,搖著尾巴跑遠,整個家裏都響起它脖子裏的鈴鐺聲。
負責開門的ga站在門口,觸及到她不解的神色後,ga道“她可能對你還有陰影吧。”
梁適“”
原主還帶傷害小動物的嗎
ga是個很高挑的女人,棕色卷長發,單眼皮,素顏,黃皮膚,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家裏就她一個人和那條博美,小狗特別安靜地窩在那兒,仿佛不存在。
ga把梁適帶進書房。
她家書房構造很特殊。
梁適以前拍過心理谘詢師題材的劇,所以對心理谘詢室有一點研究。
這個書房就是很典型的心理谘詢室,牆上的掛鍾、沙發擺放的位置,還有窗台上的綠色植物,包括她書桌上擺的小擺件。
一進來,會給懂行的人以心理壓迫感。
盡管房間裏光線明亮,一眼看上去就心曠神怡。
“坐吧。”ga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聽說你失憶了”
梁適低咳一聲“還記得部分,但我不記得你了。”
“那我們的心理診療還要繼續嗎”ga問“還是你去我們醫院重新掛號”
“不用了。”梁適說“我現在沒有太大的心理問題,隻是想了解一下我以前的情況。”
“如果你現在好了的話,我是不建議你了解過去的。”ga頓了頓說“無論以何種方式,你已經治愈自己了。了解過去可能會觸發你痛苦的記憶,回到過去的狀態。”
“但人沒有過去是不完整的。”梁適說“我還是希望了解。”
ga盯著她看了會兒,隨後將她的診療檔案還給她。
在梁適拆文件袋的時候,她順勢道“你成為我的患者是在你18歲那年,隻有五次,時間是兩個月,後來你強行退出了診療,我便出國了。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和你自身的防禦機製有關。”
ga說到這裏也忍不住感慨,“我很好奇,在過去的這些日子裏你到底經曆了什麼”
梁適看文件到一半,抬頭笑了下,是非常善意的笑容,“可能是感受到了愛吧。”
“”
ga頓了頓,“愛確實是治愈一切的良藥。”
梁適拿著原主18歲的心理診療檔案離開ga家裏的時候,心情略有些沉重,卻還是溫和地和她道別。
ga卻道“下次可以和我聊聊,這些年你發生了什麼。”
梁適笑“好啊。”
她離開ga家之後驅車回家。
在路上車速放得很慢,心裏壓著事,害怕自己開太快出事。
淺水灣。
許清竹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對她來說是難得的休息時間。
聽見門響,許清竹側目看去,剛好和梁適的目光對上。
那一瞬,她看見了梁適紅著的眼眶。
許清竹關掉電視,將遙控放在茶幾上,她帶著幾分輕鬆的笑意問“梁老師,受什麼委屈了”
梁適抿唇,先下意識地回了句“沒事。”
可她回答的時候,聲音哽咽。
尾音都帶顫。
許清竹立刻皺眉,站起來朝她走來。
而梁適將那文件袋放在玄關處,彎腰換了鞋。
她再站起來的時候腿一軟,差點跌倒,是許清竹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之後她身體的重量都壓在許清竹身上。
許清竹看她狀態不對勁,放緩了聲音問她“發生什麼事了”
“等我緩一緩。”梁適盡量很正常地說。
“慢點來。”許清竹安撫她“不用急。”
她被許清竹扶到沙發上,然後她整個人窩在角落,蜷縮成一團,是非常防禦的姿勢。
許清竹給她倒了一杯蜂蜜水,低聲勸“喝一點。”
梁適接過那杯水的手指都是顫抖的,她得用雙手握住才行。
咕嘟喝了幾口,水漬落在唇角,她也不知道去擦。
許清竹問“你是這樣開車回來的嗎”
梁適閉了閉眼,“我開得很慢,你等我緩一緩好不好”
“好。”許清竹將杯子放在一旁,安靜地等她平複情緒。
在ga麵前,梁適不敢有任何異常。
害怕ga看穿她的脆弱,再一次和她建立醫患關係。
開車回來的路上,她又害怕出事,所以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看路。
一直到現在,回家以後她緊繃的精神才放鬆下來。
她的腦袋埋在膝蓋間,整個人都顯得脆弱。
許清竹坐在一旁看,隨後注意到了她手邊的牛皮紙袋,低聲問“我可以看嗎”
梁適的身體微微晃動,悶聲應了句“嗯。”
許清竹打開牛皮紙袋,裏邊記錄了梁適18歲的心理診療記錄。
很詳細的問答情況。
前一兩次的並沒有什麼特殊,梁適回答所有的問題都很簡單粗暴。
要麼是“我不想說”,要麼是“關你什麼事”。
醫生在後邊給的診斷是躁鬱症伴雙向情感障礙,嚴重的自我防禦機製。
是從第三次開始,梁適敞開了心扉,說一些不著調的話。
我沒有小時候的記憶,我不記得我怎麼來了這裏,但我家裏很有錢。
我很喜歡這個家,但我的媽媽不喜歡我。
沒關係,我也不用她的喜歡,可是她說她很愛我,所有人都說她愛我。
我有花不完的錢,我也信了我媽媽是喜歡我的。
我生了一場大病,可那場病是因為我媽不小心把我推進結了冰的海裏才發生的,但我媽說有邪祟。
我想毀滅這個世界,太黑暗了。
我想殺人,動物也行。
隻有血才會讓我保持清醒。
後來我發現或許不用血也行,我發現了另一種方式。
什麼方式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不想治療了。
我又沒有病,我隻是喜歡玩點刺激的而已。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的診療單上,她的話都很淩亂。
但看得出來,她精神是不正常的。
許清竹快速翻閱了這些東西,然後問梁適“是你經曆的還是她經曆的”
梁適的情緒稍稍平複一些,搖頭道“我不清楚。”
似乎是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在提醒她過去發生的一切。
她的共情力原本隻會讓她有心疼的感覺,但遠達不到這種程度。
從回到這裏以後,她的手腳一直在抖。
所以她覺得可能是原主作祟。
是她的靈魂在躁動不安,這具身體也跟著躁動。
梁適盡量保持冷靜和理智,“我隻是在看到這些東西之後就覺得很難受,喘不上氣來的那種難受。”
她的話音剛落,一行眼淚就流下來。
完全不受她控製。
似乎原主很不願意她知道這段記憶一樣。
梁適閉了閉眼,捏緊拳頭,她張了張嘴巴,還未再次開口,眼淚再次掉下來。
許清竹立刻輕輕拍她的背,溫聲安撫,“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我在。”
梁適的身體止不住顫抖,她低聲喊“許清竹。”
聲音脆弱不堪,似是隨時就要倒下去。
許清竹立刻應答“我在。”
梁適的腿舒展開,她的手向許清竹伸過去,光是懸在空中就抖得厲害,“我好好難過啊。”
在這瞬間,似乎是原主的情緒占據了主導。
她強大的共情力成為原主發泄情緒的有利武器,她自己根本無法保持理智。